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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客來偵探社

【推理迷精心推薦】我害怕東野圭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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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說來,這篇文章有雷:提到了《白夜行》跟《信》兩本書裡的兇手。可是,《白夜行》裡的重點在於犯罪的「why」跟「how」,《信》的重點也不在於推理,所以,我想我的行為應該可以被原諒吧。

我一直都不算是東野圭吾的粉絲。雖然《名偵探的守則》我看得極開心,湯川與草薙系列也出一本收一本,而且我也知道東野圭吾是很重要的作家,題材變化多端,不管怎麼樣遲早要讀,可是……不知出於什麼樣的直覺,我總是下意識繞過他的其他作品。《單戀》剛出版的時候,我對於此書探討的主題(性別認同障礙)其實非常有興趣,可是在書店裡拿起來翻了幾頁以後,又放了回去。

之所以放回去,絕對不是因為他文筆不好。那到底是為什麼?以前我也想不通。

如果不是因為《白夜行》出版(而某電子報剛好又需要一篇文章),我可能還會繼續地繞過東野。《白夜行》實在名氣太大,每個看過電視劇版的人都一邊說好看、一邊又嘆氣說太沉重,我當然會很好奇小說版到底是什麼樣子。通常拿到未出版新書的譯稿時,我都會迫不及待地趕快拜讀,有時候拿回來的當天晚上就吞下去了。可是,要讀厚厚的《白夜行》唷,那是不是該慎重一點啊?所以我把書稿拿回來以後,先很認真地讀了《惡意》,然後又跑到書店去搜刮了《單戀》、《殺人之門》跟《信》回來,先做功課。

《惡意》是最快讀完也最喜歡的一本。可是接下來讀《殺人之門》等書的時候,我的閱讀模式變得有點奇怪了。我不斷地前後跳讀(結果速度反而變慢,嘖),不斷地偷拿別的書來看,結果在我的「東野圭吾重點週」裡,我讀得最多的居然是乙一的作品(快看完所有中譯本了)。這是什麼情形啊!

不,我再強調一次,不是因為東野的書「不好看」。而是有某種更奇怪的情緒在作亂。

面對《白夜行》的時候也一樣。不斷跳讀,拿起又放下。後來我終於明白,我根本就是拼命在逃避讀《白夜行》。要怎麼形容那種奇怪的感覺?只好舉個奇怪的例子了。現在三十歲以上的人也許記得,以前有一個非常紅的綜藝節目「黃金拍檔」,裡面有個固定的短劇,主角叫做七先生。七先生基本上是個老實的爛好人,明明他才是有理的一方,但是他碰到的人總是更善於強詞奪理、或者更會裝可憐,結果七先生總是被惡整收場。這個短劇的笑點應該就在這裡,但是小時候的我很不欣賞——實際上,每次節目播到這一段的時候,我就坐立不安。我爸爸解釋,「那只是演戲」,但我還是由衷地感到……害怕。

因為我知道,那些「笑點」其實反映了一部分現實的殘酷。而且最恐怖的是,七先生是注定永遠不會轉運的;只要這個短劇還繼續受歡迎,他就會不停地倒楣下去,沒有得救的希望。

回過頭來說,面對像是《惡意》、《偵探伽利略》系列這樣本格推理性質明顯的故事,或者趣味性極高的《名偵探的守則》,我都還可以保持某種優雅的心理距離,去「欣賞」這些故事,慢慢玩味其中的詭計有多巧妙,或者去感嘆某個角色的心態真是太驚人了云云。不過,如果是《殺人之門》、《信》和《白夜行》這樣的小說,我就很難保持那種距離了。這不只是因為主角們的遭遇太悲慘——天上的馮內果爺爺曾在某篇文章裡教訓過,誰要看你小說裡的主角幸福快樂啊?幸福快樂就沒什麼故事好講的了。主角倒楣,本來就是小說裡「應該」發生的事。可是,東野圭吾的描寫太逼真,讓我坐立不安——即使告訴我「那只是小說」,我還是本能地感到恐懼。

因為我知道,他在小說裡勾勒出的那種黯淡世界,跟我們生活在其中的世界距離不遠。而且更要命的是,東野圭吾有時候滿狠心的,即使到了故事結尾,他還是不肯給那些不幸的人一點救贖。簡直就像是在你耳朵旁邊耳語著:「你懷疑得沒錯唷。這世界就是這樣的。如果土司麵包掉到地上,絕對是塗了果醬的那一面朝下,除了沒有麵包吃,你還必須擦地板。」

對我來說,東野圭吾那些寫實意味較濃厚的作品,根本就是心理恐怖片。

比方說《信》,這本書其實已經脫離推理小說的範疇了,唯一出現的案件是一樁單純的強盜殺人案。直貴因為犯了殺人罪的哥哥而吃盡苦頭;雖然「照道理說」犯罪的是哥哥,與弟弟無關,然而一般人的本能反應,卻是忍不住想避開直貴。直貴為了避開他人異樣的眼光,只好隱瞞哥哥是殺人犯的事實,不幸被發現時,卻又有人責備他「太惡質了」。直貴被調職到倉庫時,遇到了公司的大老闆平野;平野對他所說的那些話,讓我震驚不已:「歧視啊,是理所當然的。」「排斥罪犯和罪犯身邊的人,是非常正確的行為。或者可以說是一種自我防衛的本能。」「如果用更殘忍一點的說法,我們必須歧視你。這麼做是為了讓所有罪犯知道自己犯罪會使家人連帶受苦。」必須歧視?……平野所說的現象,的確是存在的。但是,「實際上」會發生歧視,不表示歧視「應該」發生吧!原本我覺得忿忿不平。然而討論該不該有歧視,對於直貴的人生並沒有幫助。他的確是被社會所孤立了。平野給他的建議,就是加倍努力建立跟社會之間的連結。

然而悲哀的是,再怎麼努力還是有無可奈何的時候。直貴與妻子試圖保持坦蕩的態度,但是連小女兒都被孤立的時候,他該怎麼辦?平野社長再一次更明白地說:「你們想將自己的祕密和盤托出,讓周遭的人接納你們,對吧?假設這樣能讓人們和睦相處,你認為誰心理上的負擔比較大?是你們呢?還是周遭的人?」

最後,直貴領悟到「堂堂正正」的態度沒有辦法應付一切,更沒有辦法保護年紀還小的女兒,終於決定跟哥哥斷絕關係。可是,這是「正確」的嗎?《信》的結尾,直貴在哥哥和眾多犯人的面前,始終無法開口唱歌。

沒有救贖,正解不知何在,這跟現實世界多麼相像啊?

東野圭吾真是個殘酷的作家。他在作品裡再現的不是美夢,而是現實世界有如惡夢的那一面。過去我一再閃避他的作品,顯然是趨樂避苦的本能作祟。

然而,現實是無可逃避的……就像截稿時間一樣(唉)。我終於強迫自己好好地從頭到尾讀完《白夜行》。跟小說原作相比,日劇版還比較仁慈——因為日劇版把桐原亮司和西本雪穗的關係浪漫化了,最後還讓亮司有機會承認罪行,接受懲罰。

你能夠想像嗎?連承認罪行、接受懲罰都是一種幸福?

小說裡的雪穗與亮司,並沒有這樣的福份。他們連流淚的機會都沒有。

東野說這個故事的時候,並不是像日劇版一樣,把前因後果挑明。他給你許多碎塊,讓你自己拼成圖樣。亮司跟雪穗的共生關係,到底是什麼性質?這次,東野還是不給標準答案。

亮司與雪穗一直在複製自己生命中面對的頭一宗罪惡:亮司不斷地奪人性命,雪穗則不斷地把自己童年的痛,轉嫁到自己嫉妒怨恨的對象身上。他們彼此照顧,除了對方以外,幾乎可以出賣、背叛任何人。如果你是能夠保持冷靜的讀者,應該會覺得這兩個人環環相扣的心機算計很有意思,「情節設計得很不錯」——但是我,我幾乎想遮住眼睛。就好像怕看恐怖片的小朋友一樣,我渴望逃離,希望東野圭吾沒告訴我一個這麼可怕的故事,更希望他沒講得這麼逼真。還有那結局啊——東野老師,你不能拯救一下雪穗的靈魂嗎?

我終於還是咬牙讀完第一遍《白夜行》。唉,哪裡「恐怖」現在總算都已經知道了,讀第二遍的時候,就比較不會一直想逃吧。那麼,先前不忍心太仔細讀而匆匆跳過的細節,就可以看得清楚一點了。

我把手伸向書本。真的要看第二遍嗎?有點期待,可是又有點不安……我猶豫了。

東野老師,我真的怕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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