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冬陽
1929年，距今八十年前，達許．漢密特（Dashiell Hammett）以《紅色收穫》（Red Harvest）一書，向古典推理小說界開了第一槍。數年後，雷蒙．錢德勒（Raymond Chandler）為這槍補上說明：「漢密特把謀殺交回到有理由犯罪的人手中，不僅僅提供一具屍體而已；使用的作案工具是隨手可得的物品，而非手工製的決鬥手槍、毒箭和熱帶魚。」之後，評論家朱利安．西蒙斯（Julian Symons）將漢密特與錢德勒當年衝撞既有書寫概念的行動，稱為「美國革命」（American Revolution）；由此衍生的作品類型，稱做「冷硬派」（Hard-Boiled）。
八十年下來，冷硬派書寫並非全然不變，相較於古典解謎小說，甚至更容易受時代社會的變遷產生自我質疑與修正，展現在私家偵探的形貌，以及切入犯罪事件的角度上。
例如，1999年出版的《雨的祈禱》，作者丹尼斯．勒翰提問了一件事：「沒有委託人的案件，私家偵探該如何行動？」
關於這個問題，勒翰並非第一個提問者，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只是在系列的第五作提出，讓我幾乎有理由相信，前四作都是為了這個問題而寫、而準備。這個問題再進一步延伸，或許是問作家「為何要寫一部冷硬派小說」，又或許是問讀者「為何要讀一本冷硬派作品」。
從私家偵探（或泛稱「犯罪調查者」），到作者，到讀者，我們為什麼要「行動」（辦案／書寫／閱讀）？
沒有委託、沒有酬勞，私家偵探派崔克與那個從波士頓地標高樓跳下的女子唯一的連結是，她曾是他的委託人，而他沒有回覆他最後一通來電。
是罪惡感作祟，還是認為欠她一份未了的責任，或靈敏地嗅到隱藏在自殺死亡背後不尋常的犯罪氣味？
看過前四作的我，很清楚派崔克會怎麼做：他會行動，開始調查，從她之前的委託案、從那通來電的時間點開始查起；他會去找好友兼軍火販子巴巴幫忙、會請願意幫他忙的警察戴文，還有青梅竹馬的老搭檔安琪；最重要的是，在此借用另一位冷硬派作家勞倫斯．卜洛克最傳神的一句描述：他會抬起屁股去敲門。
冷硬派小說的魅力，在於「行動的理由」──不是制式的、朝九晚五的，而且非常「個人化」，或插科打諢耍嘴皮、或奉獻十分之一收入給教堂云云，隱然成為一種儀式，可視為與讀者間的一種暗號密語，進入私探角色此時的心境與思維。
然後，讀者開始真心地想認識故事裡那個跳樓自殺的女子，會想知道他的過去，會想問她為何而死去；會細細咀嚼關於《雨的祈禱》這樣一個書名、一個故事的意義。
這個月，我們誠心推薦《雨的祈禱》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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