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經典作品？就是你第一次聽，覺得好棒。幾十年後再聽，它居然變成「更棒」。加拿大女歌手Joni Mitchell出版於1971年的《Blue》就是這麼一張專輯。
介紹這張專輯前，先上點搖滾音樂歷史課。
Joni Mitchell的經典專輯《Blue》
1. Joni Mitchell是《滾石雜誌》百大吉他手的第75名，你嫌名次低？百大吉他手裡面只有兩個女人，另一個是89名的Bonnie Raitt。曾有學者說偉大的女吉他手為什麼少？是因為彈吉他時，一對奶很礙事，不知該放哪。更何況，Joni Mitchell是小兒痲痺患者（小時病況曾危急到必須住在鐵肺裡），因為左手無力，她必須使用特製吉他，不僅輕，還能撐住她的身體與乳房，減輕她的背部負擔。
2. 她是「開放把位」（open tuning）大師，傳統吉他演奏，如果刷空弦（open string，手指未按之弦），出來的會是不諧和音，但是如果將空弦重新調音，就會變成和諧的和弦，稱之開放把位。她大概發明了五十幾種開放把位調弦方式，戲稱為「瓊妮的瘋狂和弦」。由於她不斷作曲，每次作曲都設法開發新的調弦法，以致有時她會忘記自己早期的某些作品究竟是怎麼調弦的，還得去找攝影師兼她的檔案管理員Joel Bernstein（他同時是Neil Young的檔案管理員）求救，重新學過那首歌的調音法。
至於《Blue》本身有多轟烈呢？它是：
1. 《滾石雜誌》史上500大專輯第30名，女歌手排名最高的。
2. VHI的史上百大專輯第14名，也是女歌手排名最高的。
3. 加拿大《Chart’s Attack》雜誌選出的加拿大史上50大專輯的第一名，打敗Leonard Cohen、Neil Young等加拿大巨星。
4. 《紐約時報》的20世紀「最足以代表流行音樂轉捩點與藝術高峰」的25張專輯之一。
5. 1999年奉入葛萊美搖滾名作堂。
但是你如果循線去找《紐約時報》、《滾石雜誌》、Allmusic.com的評論，你會發現大家講的都是「深度告白」、「趨近極簡主義的完美表現」，究竟它的五顆星歷史地位怎麼來的？人人都愛它，卻又張口已忘言。來吧，先聽一首。她的鋼琴也很厲害。
吉他手終極聖品，Joni Mitchel l的吉他譜集終於在2014年上市，一共收集了167首歌曲，空心把位調弦大公開
這張專輯只用到鋼琴、吉他、德西瑪琴、踏板電吉他（pedal steel）、鼓，以及只出現過一次的貝斯吉他。因此，欣賞這張專輯就是在欣賞簡約之美。並不是所有的簡單就必定是美，多數時候是呆。《Blue》的美來自美妙至極的吉他和弦。
《Acoustic Guitar》如此形容Joni Mitchell的吉他特色：「高音聽起來像很酷的爵士管樂，低音部分彈出如小鼓般的切分音，它的串音聽起來完全不像一把六弦吉他可以玩出來的東西，而她的唱腔伴隨著吉他的和弦，讓合音效果細膩延伸，充滿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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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是Joni Mitchell在出版了三張非常受歡迎的民謠專輯後，跑到歐洲自我放逐期間寫出來的作品，充滿那個年代的波西米亞風情，每一首歌曲都是她對感情的反覆檢視，被視為「告白式」的顛峰作品。據說歌手Kris Kristofferson有一次聽了忍不住呻吟：「Joni，妳保留一點吧。」
寫作於1967年的〈Little Green〉就是一例。1993年，Joni Mitchell的大學室友販賣內幕給小報，人們才知道這首歌描寫Joni Mitchell在1965年未婚生女，送給別人收養的故事。她那時窮困潦倒，男友如歌曲所述跑到溫暖國度，不聞不問，她徘徊在繪畫與歌唱的歧路上，不知該何去何從，養不起女兒，只好送人。
Joni Mitchell在1997年出版的歌詞與詩歌集
一直到《Blue》，人們才知道Joni Mitchell會彈德西瑪琴，這是橫放在腿上，彈法類似箏的樂器。她就是以德西瑪琴搭配好友James Taylor的空心吉他，完成這首〈A Case of You〉，跟無數女歌手女歌迷一樣，這是我最愛的Joni Mitchell作品。它更是BBC歌迷票選出來的「荒島女歌手作品」第一名，就是說，如果你困居荒島，你最想要陪伴在身邊的女歌手作品就是這一首。完全同意。
女歌手Tori Amos曾說，她願意砍掉一隻手臂來換這樣的一首歌。無數歌手翻唱它，只有k. d. Lang跟James Blake唱出不同風情，不過，你還是情願聽原唱原曲。
Joni Mitchell是樂界公認的詞曲雙全，吉他超凡的才女，也有暢銷歌曲實力，只是Joni Mitchell不是你可以預測的。1976年起，她的音樂路轉往爵士又轉往世界音樂與實驗音樂，根據Allmusic.com的說法，總有一天人們必須承認Joni Mitchell是史上最具影響力的女歌手。
Joni Mitchell的自畫像
很可惜，近年她已經拋棄音樂，轉回繪畫（她大學修的是美術），她說自己是「誤入音樂歧途的畫家」，還說名氣只是「圍繞一個名字的連串錯誤認知」。
今年初，Joni Mitchell住進加護病房，至今，是否有清醒意識，外界不得之。不管最後發展如何，我們慶幸她曾誤入音樂歧途，為我們留下了《Blue》。
何穎怡
政大新聞碩士，美國威斯康辛大學比較婦女學研究，現專任翻譯。譯作有《時間裡的癡人》、《貧民窟宅男的世界末日》、《嘻哈美國》、《在路上》、《裸體午餐》與《行過地獄之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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