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肆一:
你知道的,在大眾化但假掰的餐廳裡吃飯時,有一種過度殷勤的服務生,讓人在他為您進行一個加湯的動作時,偷翻白眼。這樣說,你可能會叫我放下武裝,要聆聽自己內在的聲音,找到最好的自己,然後,逗點,下接一句感人的話,之類。那可能也沒錯,又或者,加湯就加湯,不用這麼多廢話吧。
才知道,這世上有這麼多千瘡百孔的人,有這麼多寂寞,這麼多茫然,這麼多的傷口,說實話,讀完你的書以後,我也茫然了一陣子。
想著要寫封信給你,卻一直無法捕捉到某種確切的感覺,怎麼下手呢?從這裡切也不對,那裡切也不對,總是截稿日期太近,而梗太遠。你的書散發出的,就是,一種朦朧,一種看似繞了很遠但最後回到原點,一種,在那間假掰的餐廳裡,不管點的是牛是豬是鴨,吃起來味道竟然都一樣的感覺。
二月河寫乾隆皇帝,有個情節我印象很深,裡面的貴妃那拉氏(同一個歷史人物,就是《還珠格格》裡面容嬤嬤的主人,《後宮甄嬛傳》裡,皇后娘娘本來想介紹給三阿哥的青櫻)因為失寵所以跟太監私通,寫到細節處,太監不行(本來嘛),「唉,細得像筷子似的,全當搔癢癢兒了」,太監要下來,娘娘又道 「別!這麼著壓壓也好。」是了,搔癢癢,壓壓也好,大抵是這樣。
你的書就像洗頭時附贈的肩頸按摩(你前言自己寫的,輕輕拍著肩膀說:「都會好的。」)還有哪裡需要加強嗎?還有哪裡癢嗎?我有個朋友在內心裡想回答,老娘癢的地方你可搔不到!理想中的按摩,可能是強勁的,骨節發出喀拉聲響的,全身鬆快彷彿重生的那種整骨物理治療,而不是輕而易舉不著邊際的緩慢揉捏,可是,對你來說,邏輯或理論並不重要,有沒有答案不重要,用字遣詞,也不重要,都不重要,因為,大家其實沒那麼需要真正的治療,不需要肩頸按摩來止癢(為什麼寫出來怪怪的)。
也許吧,在閱讀裡沒什麼大徹大悟,多麽痛的領悟只是辛曉琪臉上融化的睫毛膏,在愛情裡,誰也知道,從來就沒有什麼石破天驚的人生秘密,沒有什麼知道了以後就無往不利的,必勝法寶,早就沒有了,因為所有人孜孜不倦,早已把所有對愛情的討論翻了幾萬遍。其實,很多時候人們只需要一個聲音,告訴他們,都會好的(至於到底會不會好,那又是另外一件事了,像《紅樓夢》裡的妒婦湯,天天吃冰糖燉梨保證有效治療嫉妒,甜甜的,又潤肺止痰,任你怎麼過不去吃著吃著,有天人總是要壽終正寢,那天,便不嫉妒了)。
親愛的肆一,我明白了,在愛情的路上,你不是橋樑,你不是鑰匙,你不是道路,你不是羅盤不是北極星,你是白花油,你是口香錠,你是一個總要離開的,屋簷下騎樓腳。
後來你才知道,當六十秒過去,就過了一分鐘,一分鐘裡面,包含了六十秒。如果不夠六十秒,就沒有一分鐘。可不可以,剛好給我一分鐘。 祝 好
陳祺勳
中山大學藝術管理研究所畢業,以藝術投資為興趣,時尚評論部落格「個人意見」格主。著有《個人意見之品味教學》《個人意見之待人處世指南》《個人意見之愛情寶鑑》以及《個人意見之完美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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