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幀設計/ 王志弘(攝影/無相生)
文/陳珮瑄(新雨出版社編輯)
如果《墮落論》是犀利地抨擊時代的論述,那麼,《盛開的櫻花林下》便是坂口安吾內心最私密的艷麗狂想──魑魅魍魎、百姓民俗,與日本那哀愁又孤獨的美感冶為一爐,便是詭譎幽雅的怪談──這就足夠吸引人了,偏偏他又是個頂天立地的無賴,於是,他的社會思想又融於看似傳統的怪談之中,不但煥發了「怪談」的活力,甚至,還能將之看作他社論的衍伸,成為坂口安吾式的「怪談寓言」。
大概在許多人心中,〈盛開的櫻花林下〉是坂口安吾最出色的短篇小說。安吾抨擊日本傳統,他在〈盛開的櫻花林下〉中,徹底地拆解了「櫻花」這個長久以來代表日本的文化符號,盡情地嘲笑了近代日本日漸僵硬的社會──這麼爽快、這麼精采,〈盛開的櫻花林下〉無疑成了這本短篇小說集的招牌,裝幀也環繞著它展開。
顛覆傳統意象,將櫻花與作者名抽象化(攝影/無相生)
鑒於安吾的叛逆與大膽,所以設計師也必須有顆天馬行空的腦袋。我們邀請了王志弘負責本書的裝幀設計。一開始討論裝幀方向時,設計師便直接點明了「顛覆」這個關鍵字──顛覆什麼?傳統;傳統是什麼?櫻花。「盛開」與「櫻花」是書名的兩個關鍵字,也是能簡單勾起具體想像的詞彙,譬若月曆上的櫻花花海,通俗,也美麗──但過於簡單的想像便容易落入一成不變的窠臼;與此同時,文本原來就有嘲諷、破除傳統的意涵,被包覆在「傳統」的包袱之下,卻透出了更多詭異與不協調之感──首先便立下了「獨特」的先決條件。
如此一來,如何在「顛覆」之後,仍能保留「日本」與「櫻花」的感覺,傳達出特別而抽象的美感,便是至關重要的事了:色調上,主要以螢光櫻花色及特色金構成。書封主視覺迴避了具體的櫻花意象,而是採取色塊的分布,宛若櫻花連緜片片,並採用螢光特色奪人眼球,使人瞬間墜入怪異美艷的櫻花林中。若再觀察,便會發現,色塊其實代表著「安吾」的羅馬拼音「A」、「N」、「G」、「O」,大筆烙下不可或缺的靈魂──作者安吾,一個在死水中拚命發聲的人。
主視覺迴避具體的櫻花意象,反而以螢光粉紅色塊象徵櫻花片片(攝影/無相生)
拿起書本細看,會發現紙面的凹陷,為書中篇名文字。看似打凹,事實上,設計師使用的是更加細緻的工法:不上箔燙金,捨棄軟版,僅使用鋅版,讓紙淺淺的凹陷,既增添畫面的複雜性,又不至於過度雜亂;但如此一來,機器施加的壓力便無法平均分布,只得靠著燙金師傅與設計師持續地嘗試、失敗、微調, 花了兩個工作天才完成最終效果──扁平的、螢光色的幾何圖形(ANGO)在篇名文字前墜落。它們不是具體的畫面,卻是將具體事物抽象化的結果。
書衣用鋅版印壓出淺淺凹陷,凸顯櫻花色塊墜落於文字前的效果(攝影/無相生)
內封更加大膽地傳達了設計師的意圖:設計與書籍要達到渾然天成的一體,在這裡,要讓一本書,就此化為一棵樹。採用沐蘭紙直接呈現木質細膩的紋理,特殊金印刷書名和作者名,再以霧金燙出「A」、「N」、「G」、「O」的意象形狀,雋刻在樹幹上,華麗而淒清,描摹作品那意有所指的意涵:「最初及最終,人皆孤獨。」
內封選用帶木紋的沐蘭紙,化為櫻花樹幹(攝影/無相生)
蝴蝶頁則選用古典紙,前後各兩張,大片偏橘的粉紅色彷彿爛漫櫻花滿山遍野,其中一張由人工將之與內書封局部裱合──若說內封為樹幹,那麼翻面就是一樹粉櫻,至此,書終於長成挺拔大樹,花朵盛開。最後,設計師選擇星月紙為大書名頁,同樣以特殊金印刷「A」、「N」、「G」、「O」,輕淺的透出印在下一張紙上的書名、作者,朦朦朧朧,開啟一條通往故事的幽幽小徑。
這本書的裝幀必須獨特,因為它的作者便如此獨特;安吾從《墮落論》寫到《盛開的櫻花林下》,自己也在叛逆的文字瀑布裡不斷墜落──都這麼墮落了,那就任性一點吧──裝幀也是。
星月紙透出底下的書名(攝影/無相生)
(攝影/無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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