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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葉佳怡:惡意是人類最偉大的資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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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佳怡-1
(攝影/ 汪正翔)

這個世界在葉佳怡的面前可以有很多次機會。不完全是希望,不完全失望,如果世界本質混亂,那就需要一個執著的心,將它拆解至最細微。

染(博客來獨家簽名版)
染(博客來獨家簽名版)
葉佳怡曾經想把得獎小說集結出版,卻又跑去寫了散文,擱置原本的出版計劃。後來的她教過一年書,當過譯者,到雜誌社擔任編輯,上班族生涯像是一道分水嶺,彼岸的作品,對她來說已經是過去。最新出版的短篇小說集《染》收錄她近兩年作品,她的挑選標準是能夠說服自己,也希望能把現在跟過往的差距拉開。在漸漸成為社會人的路上,如何不遺落創作,書中有一篇半是工作之後才寫的,對她來說意義重大。

「上班一年多,做一個社會人,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我也在努力適應,」葉佳怡說,「但能夠一直打破自己,認識新的東西,其實是一件很爽快的事。並不是說我有多聰明或洞悉世事,而是我比自己想像中更可以善待別人,我之前花了很多時間拒絕外面的東西,用了許多時間暸解自己之後,也更能去瞭解他人。」

這也是葉佳怡希望跟讀者建立的關係,不去建立什麼高高在上的,也不給出指向終點的語言。她解釋,「我並不想創造渠道,讓一切流向某個字彙或語言,我做的事情是,這個渠道是讓你覺得你也可以說出一點什麼。這或許是跟之前最不一樣的地方。」世界是一個做得太好的壞檔案,裡頭有許多圖層,愛與恨,厭惡與體諒,一層一層緊密相扣,即使最終要走向不諒解,她仍試圖給出理解的可能。

而理解,需要缺口,需要類似於血、類似於傷害的一種介質。理解不是單向道,去理解別人其實是一件勇敢的事。「我用某個方式,把某個故事甚至是把自己的某個部分打破給你看,這不是可以用既定的詞彙描述的感受,沒辦法說『好遺憾』或『好快樂』,不是這樣的東西。被打碎了,但是碎裡有我藏的東西,你揀選起來,可以拼湊出一個屬於自己的亮晶晶的東西。」她形容,「寫角色最有趣的事情是,你要角色說出別人可以理解他的話,但是要確保角色本身並不瞭解自己。我最恨在小說裡看到完全理解自己的角色,那沒有任何意義,他必須不瞭解自己,但感覺像是要瞭解自己。」

葉佳怡-2
(攝影/ 汪正翔)

《染》裡面大部分的篇章都有一個明確的生活切片啟動創作,但只有〈染〉那一篇,是她被邀稿之後,用當時感興趣的一位植物染織職人的生活觀察為題寫出,「那是有關人的性格與家庭倫理關係彼此浸染╱汙染的故事,過程比較神秘,卻也許最接近內心,所以選了它當成書名。」葉佳怡的故事大多從現實中生長,例如早晨坐在家附近的便利商店,隔著玻璃窗就是豪宅的車道,突然發現鄰座的人正在討論如何被都更又不丟臉;例如從她國中時就掛記著的,同學家中看護工的故事。某些時刻小說家被刺了一下,而某些時刻只是輕輕撩撥,那些片刻卻都在記憶中留下深淺不一的刮痕。

如同挑食者不斷挑出盤內物事,葉佳怡則努力挑出各種來自語言、行動、眼神,各種夾纏不分的微妙惡意,即使必須一直看向光線照不到之處,必須書寫人之暗面。她國中時見過的那位看護工,最後成為書中的〈莉莉之一:burger王〉,因為一直記著當時就感覺到的「不對勁」,葉佳怡讓故事跟著自己一起成長,努力看清那些混濁與變動,直到可以好好敘述它。「我覺得惡意是人類最偉大的資產,人之所以會走到無法控制的路上,就是不瞭解自己的惡意。善良的人之所以善良,就是瞭解自己的惡意,並能與之相處。越相信惡意是鎮壓得住的人,最後越會崩毀。」惡有許多種表現形式,難以準確形容,但你必須先觀察,再用自己懂得的媒介去感受那個「惡」,到這個地步,就不是惡不惡的問題,因為已經有拆解的可能。

葉佳怡談起艾倫狄波頓《藝術的慰藉》,書中說藝術有許多慰藉人心的效果,而如同理解,她認為慰藉同樣需要過程,也需要打破自己再重新組合。背向光亮,關注那些黑暗的幽微處,對她來說只是一個開始,一個暫時的階段,「我不可能一直這樣走下去,總有一天我還是會變成另外一種人。」葉佳怡說,「我根柢還是很濫情的,以寫小說來講,我希望可以不那麼濫情地多寫出一點感情。」在成為另一種人之前,她將持續背著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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