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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鄭聿:我喜歡精密的鍛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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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聿-1
(攝影/蘇國輝)

從明天起,封鎖那些與誰有關的;從明天起,成為一個鈍感的人。生而在世,哪一個人不是傷痕累累,如同玻璃,一點一滴累積刮痕,慢慢地也就習慣了。距離上一本詩集《玩具刀》已經四年,因為在網路上用「玩具刀」之名已久,玩具刀似乎取代鄭聿,成為真正的名字,而兩者都不是真的。剛出版的《玻璃》更為輕薄簡短,鄭聿從這四年間的作品挑選,只得出36首詩。之前他學習不當一把利器,現在他試圖成為更少的人。

玻璃
玻璃
「一本詩集收七八十首對我來說有點太多,我想做一本比較『少』的詩集,如果可以,我希望再拿掉四分之一。」鄭聿說,與第一本詩集相較,《玻璃》的作品量比較少,卻也比較有把握。他的標準隨著自己的熟成更趨嚴格,準備出書的期間,他寫了一首詩叫〈玻璃〉,「原本預計要收進來,但沒有。」也許不夠好,也許不太適合,鄭聿說話的時候總是笑的,一邊說著一邊捕撈想法,為了前往他敘述的地方,用語言鋪著路,偶爾會出現決絕的停滯,例如他說「但沒有」隨即收尾的時候,即使匆忙告別,也不出惡聲。

他喜歡衝突,書中有一首〈最近的最遠〉,「常反覆按著/牆上的開關/覺得這輩子全亮或全暗/都只是一瞬間──」距離以及亮度,全有或者全無。玻璃存在許多特質,透明脆弱,可以割人,可以強化,可以看見自己,也可以映照他人。製作過程是從熱到冷,從熔解到迅速冷卻。「其實刀也是。我的確是喜歡精密的鍛煉,這與我的詩觀、我對創作的想法有關,有些詩是行雲流水寫出來的,但我大部分的詩都不是,我會反覆修改。鍛鍊與多變,反映了我這兩年上班和生活的想法,『玻璃』是個合適的名字。」他補充,「封面是紫色的,我覺得這紫色用得很好,大家對紫色其實有點排斥。有些汙名的東西在你身上,反而會變得更有力量,讓人更看得見你在做什麼,就像透明清澈的玻璃上如果有汙點,別人會更容易看見。」

如同第一首詩〈晚熟〉,很多想法他沒有辦法在當下寫出來,太多懸浮物,可能要經過兩三年,才能夠找到適當的詞彙,將其定位。「講自己晚熟,好像真的會熟的樣子,但並不是。活到現在,很多事情我沒辦法反應那麼快,成就感或是被肯定也來得比較晚,像我出第一本詩集的時候已經30歲了,很晚才出社會工作,連做牙齒矯正,也是最近才開始。」

鄭聿-2
(攝影/蘇國輝)

鄭聿的詩多是拼湊而來,臉書也是,生活也是。將世界轉化成他的語言,就是一種拼圖的過程,拼起來,又拆開,直到找出適合的位置。「我的電腦裡有很多碎片,甚至有很多開了題目的word 檔,但裡面沒有東西。純粹覺得某些名字很有詩意,想幫它寫一首詩。」累積了許多空白的檔案,空白的筆記本,對此他淡然以對,「創作、記憶、生活都是篩選過的,有的感覺沒寫下來,流失掉了也好,那就是與你無緣的靈感。人是不斷再生的,靈感也會不斷生產出來。」

鄭聿喜新念舊,卻也不喜歡改變,一直住在當初來台北的地方,五坪大的套房,木頭地板,乾濕分離的浴室。不斷累積,不斷淘汰,有些東西需要拋下,也曾經覺悟,意識到某些已經被丟棄的,其實不需要拋下。「這幾年我不斷告訴自己,凡事要盡力,但沒有什麼東西是一定要的。因為要盡力過之後才知道,有些東西是不可得的。」他強迫自己直面變化,直面生活,「難受的時候,就需要一個咒語,進一步說服自己。隔了一段時間來看,的確是有用的。」收與放,快樂與悲傷,鄭聿視之如呼吸,都是自然的調節。

「寫詩對我來說很奇妙,可以肯定我,不見得能獲得安慰,卻能在它身上找到一些東西。有的人流血了會去包紮,但我可能只是盯著它,等它慢慢癒合,那就是我的治療過程。」即使那治療的出發點關乎感情,關乎個人,他仍希望作品不受此侷限,鄭聿解釋,「我喜歡一首詩裡有很多種意思,很多種解讀,很多種層次,所觸發的東西只是個起點。」有時候,一首詩就成了扳機,擊發出所有的意象群。唯有利刃才存在變鈍的奢望,成為鈍感的人,於是不擔憂失去。成為玻璃的刀,折射出更多崎嶇的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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