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正會賺錢的人已經不用夢想了/他試過提升自己的酒量/像測試夢想的極限/喝了一個星期/繼續喝到第二個星期/就痛風了——〈許赫〉
他想做一個有用的人。
「因為失敗為成功之母/我的身邊充滿了母親」書腰文案這樣寫。封面是穿著整套球服的沈嘉悅本人,站在菜市場前,看著鏡頭咧開嘴笑。若你將目光從《我想做一個有用的人》的書名大字、沈嘉悅本人、滿載的書腰上頭移開,藏在下面有一排小字:「我夢想著用詩改變世界。」好像喧嘩的、翻攪的、白爛的那一切都只是表象,最底蘊的方向,定向於此。
原先設定的詩集名稱是《垃圾》,「我想做一個有用的人」是裡標題。無論何者,其實都在談「有沒有用」這件事。
從大學開始,他就寫了一系列關於物件的詩,寫瓶蓋、塑膠袋、便當盒。「你的垃圾,可能別人可以回收。」沈嘉悅說,「《垃圾》本來只想談物件,書名變成《我想做一個有用的人》,收的詩也就超越物件,可能跟親人、朋友、社會事件有關,這本詩集的範圍就比較廣。」他的詩沒有那條展覽品般的不可超越界限,反而向讀者投擲異物,貼近生活去書寫,提出許多問題。
「怎樣是有用的、有競爭力的?我的考了好幾年公務員都沒有考上的朋友,乖乖唸書長大的,他們可能沒有考試的才能,是不是努力的方向錯了?乖乖遵守某些東西,並沒有讓你或家人過得更好。」他補充,「他們不小心有了小孩、結了婚、步入家庭,開始抱怨老闆。忽然想到:到底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這一切都必須回到一個關鍵的問句:那是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很多雜誌會告訴你,一百萬如何買房子、幾歲之前存多少錢,那種價值對我來說有點不可思議。但對某些人來講這是很真實,他一定要去做的。」如果社會的價值觀可以更多元,如果這個社會覺得寫詩、做喜歡的事、做想做的事都是有用的,也許生活會有更多可能。
他現在有穩定的工作,愈來愈像是社會認可的有用的人。以他個人的定義,什麼是有用?「可以給東西,不是錢,是給一些回饋。人跟人之間如果可以為別人設想一點,去交換、彼此有回饋,這就是一個有用的狀態。」他曾經覺得文學是無用的,既然無用,那就當成興趣,「我是在追求興趣的過程中,才發覺這其實是有用的。」他認為最困難的部分是尋找,有的人甚至不尋找,「與其做一個有用的人,不如弄清楚自己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才能確定自己想不想有用?或者你做的事有沒有用。」
大學念人類學跟社會學,不同的背景養成,讓他可以專注在不同的地方,書寫更像是一種文化描述。他筆下的世界不像是遭逢一個短暫的困境,更像是完全進入異世界。「我在當兵的時候有這種感覺,在台北東區也會有。」沈嘉悅補充,「我平常工作的地方比較偏僻,那裡的人是可以想像的人的樣子。東區的街道、天空、建築物、人走路的樣子、各種標語、停車的方式。雖然都叫台北,這兩個地方像是不同的城市。」
難以想像,沈嘉悅的啓蒙詩集是羅智成的《寶寶之書》,他也曾經裝憂鬱,試圖在月光下讀詩,也有過荒謬的、直白的批判。現在的他寫詩,希望將閱讀的門檻盡力降低,追求不需要用典故也能瞭解的意境。「我們都是人,我們都有生活。我想用故事去觸動人,呈現的是一個生活面向、普遍的文化情境。」寫出來的作品,也許使人發笑,也許引人嘲笑,他認為,只要有感覺就好,「也許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想起一個句子,發現原來是這個意思。我覺得有用的文學,是這樣表達的。」
穿著球服入鏡,原因可以追溯到大學時期。他想打棒球,但系上沒有棒球隊,改打壘球,創了系壘。每個星期都有比賽,加上日常的練習,他幾乎一直穿著球服走來走去。就讀的系所有原民週,每個人要穿著傳統服飾來參加。「平常是我們想像原住民,現在是原住民想像漢人,有人穿客家服飾、有人穿馬褂。父母親沒有給我什麼觀念,我自己也沒什麼認同,但當時最清楚的是,我是一個球員。」
事隔多年,在討論新書企劃的時候,遇見一些定位上的困擾,他說,「想把我扮帥有難度,因為那不是我的本性。如果太暴露我的本性,又會太下流,那不是逗點的風格。」討論的途中,他想起球服這件事,出版社立刻接受,於是有了現在的球服造型。詩集出版以來的每場活動,沈嘉悅風雨無阻、不畏寒冷,一律穿著整套球服出現,並帥氣地扛著球棒。
那麼,請問打歌服有洗過嗎?
「因為這個禮拜比較忙。可是上次只有穿一下而已,沒有真的去打球,應該還好吧?」穿著球服的詩人沈嘉悅,爽朗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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