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眾多讀者心中的「散文女王」,張惠菁自2008年《給冥王星》之後,於文壇近乎消聲匿跡,只能在媒體專欄讀到她的身影,時時牽動著讀者的揣測與關心。如今,在近五年的引頸期盼下,終於見她推出新作《雙城通訊》,一台北,一上海,是她這段時光的軌跡,也是她寫作十多年來的新里程。OKAPI此次透過MAIL,對張惠菁提出一些關於散文與創作的發問,請遠在上海的她回覆台北的好奇,正好也是一次「雙城通訊」。
01. 可否先請您簡單分享這次出版《雙城通訊》的心情,為什麼隔了這麼多年?
張惠菁:過去四年在上海台北兩地工作,寫作以專欄為主。因為是生活中變化比較大的一段時期,除了兩地居住,也有遇到像官司這樣的事。文章雖然持續寫,卻很少回頭看。
《聯合文學》的總編輯王聰威問我,專欄文章為什麼不結集出版時,我一開始是懷疑有沒有出版的必要,但聰威說服我將所有稿子一次丟給他。之後文章選輯,順序編排,都是完全交給出版社。可以說是王聰威和羅珊珊這兩位很好的編輯,也是我多年的朋友,幫助我完成了這兩本書。
02. 寫上海與寫台北(或者說,在上海寫或在台北寫),有什麼不一樣?這兩座城市帶給您什麼相同與不同的創作能量?
張惠菁:台北是我出生長大的城市。上海,我在那邊居住了三年。無論是台北或上海,我都曾覺得,已經很熟悉了。
不過,在熟悉感中,這兩座城市也都曾發動逆襲,給我如異鄉般的感覺。我在兩地,都曾經感到非常孤獨。也曾經遠離台北,才感覺到台北的溫暖。上海也是。
因此已經無法用城市來分別能量。兩座城市對我的影響,已經很自然地變成我的一部分。
03. 您寫散文也寫小說,兩者書寫對您各別有什麼意義與差異?
張惠菁:兩種文類都是在寫想表達的事。事情像個故事般地來到心裡時,寫出來就會變成小說。事情發生在身邊、在自己身上,就常會寫成散文。
04. 您寫散文時會特別注重何事?您覺得寫什麼最容易?什麼最困難?
張惠菁:寫散文困難的是:當自己還在困擾於眼前發生的事,就可能會以一種受限的語言描述事物。那時的描述會很平板。那就是還沒有讓心裡的聲音發出來。
心裡的聲音發出來的時候,就會有不同的方式描述事物,可以賦予事物以意義。
因此,寫散文其實是一種與現實面對的能力考驗。面對著眼前的現實,能夠創造性地詮釋它,而不是被它的條條框框壓倒。這和在小說中創造一完全虛構的世界,是不同的書寫經驗。因為寫的是我自己也活在其中的世界,我怎樣認知這個世界,會直接立即影響到寫出來的散文。
有時即使文章起始自困惑焦慮,卻能完成於轉念。這是我比較喜歡的經驗。我看重文章的轉念與完成。
05. 散文書寫生活,生活中的什麼事特別容易觸發您,讓您想要成文?您希望您的散文帶給讀者什麼,又為自己留下什麼?
張惠菁:什麼事容易觸發,好像沒有一定。事物本來就會發生,或存在。為什麼需要去描述它們呢?應該是描述者自己有這樣的需求吧。
因此我想,或許當我描述事物時,是透過文字的催化,讓事物在我心裡完整,成熟。是一種完成。
06. 您自己在散文寫作時,對真實與虛構的態度是?
張惠菁:在我看來,散文是從真實體驗出發。但我不把它看作一種教條的要求。
對我而言,書寫是結果論的:當我從一種對現實的描述開始表達,寫成的往往是散文;當我從一個故事出發開始表達,寫成的往往是小說。其他的標準,就不在我考量之列了。我也無法代表其他作家發言。
07. 您似乎比較習慣書寫「都會」?
張惠菁:因為散文是從我自己的生活書寫起,而大部分時間我都住在城市裡。倒不是有意書寫都會。偶爾也會寫到旅途中,在山裡居住的經驗等等。
08. 從1998年的《流浪在海綿城市》至今的《雙城通訊》,您的散文作品前後鋪陳了15年的寫作長度。這15年來,您認為自己在散文書寫上,從最初到最新,是否有什麼轉變?
張惠菁:《流浪在海綿城市》時,還比較追求新奇的想法。如果一篇文章沒有一點新奇的元素,覺得好像不值得寫似的。現在對「求新」這件事,應該是有點看破了。「求新」並非重點。
09. 做為您散文的第九+第十部作品,《雙城通訊》對您來說,是創作生涯的某種里程碑嗎?
張惠菁:雖然先前並沒有意識到是第九+第十本,但現在想起來,在我心裡確實是有那麼一點值得紀念的。
這兩本書,從寫作過程的經歷,到最後編輯成書,感覺都有那麼一點「外力」大於「自力」。外力包括在上海台北兩地生活,遭遇官司等事對寫作的影響。也包括編輯大力催生此書。經歷了這些,從前對很多事、甚至對文字有點控制狂的我,也不得不學著放鬆吧。
〔散文.快問快答〕
Q1. 您最喜歡的散文作家是?
張惠菁:我記得國中時候很喜歡讀琦君。現在倒沒有特别單一一位喜歡的散文家。
Q2. 看過印象最深刻、至今記憶猶新的一篇散文是?
張惠菁:最近讀的一本散文是吳念真《這些人,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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