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瓊如(木馬文化主編)
我認識的房慧真是個博覽群書的人,不僅讀書的數量多,而且守備範圍廣,加上中文博士班的背景,我想,要她寫出掉書袋的長篇大論或是雕琢華美的文字並非難事。然而《小塵埃》刻意使用節制的文字、將自身情感壓到最低的淡漠來描寫日常生活所見的底層人物、邊緣景觀,像是一幅幅用鉛筆畫的速寫,沒有上色卻耐人尋味。因此我希望這本書的封面給人簡單乾淨的感覺,但又不只簡單而已。
於是我想到了林小乙,她的作品向來細膩精緻。與她溝通之後,她告訴我,想以「白色」與「層次感」的概念來執行。因為讀了房慧真的文字,她覺得房慧真好像坐在咖啡廳裡,隔著落塵的玻璃,安靜看著窗外的流動街景與來往行人。她想做出「隔著一層」的感覺,但她不喜歡描圖紙的銳利感,微妙紙比描圖紙更薄透,卻更鬆軟柔和,也更適合這本書。這也是她第一次使用微妙紙來設計。
這本書透過加工來展現更多層次感。書衣上的白色蝴蝶,加上珍珠箔之後會散著透明珍珠白的光芒,粉粉的白色閃光若隱若現。書名底下壓著的白色方塊,其實是從書衣反面印刷的白色透過來的,所以總共有三個層次:第一層是印在最前面的書名和蝴蝶,第二層是微妙紙和反印的白色塊,第三層是書封與從兩邊折口透過來的作者與內容簡介文字。等到翻開書封,用微妙紙做成的扉頁透出書名頁,又是一個層次,像是層層飄落的塵埃。
雖然整體呈現溫和的暖白色,其實林小乙在色彩上刻意節制,文字排法也盡量俐落,為的就是試圖接近作者與其文字之間的反差。小乙說,房慧真看起來是溫和的女孩,她的文字卻很銳利,想法與關心的議題都很有個性,而這樣的書封和書裡的文字與照片也有種衝突感。
第一次看到小乙開出的工單,我心想,微妙紙?竟然取名「微妙紙」,到底有多「微妙」呢?等我看到紙樣,立刻被說服了,就是它了,從沒見過這麼有氣質的紙啊!小乙一方面開心我喜歡她的選擇,同時告訴我,這麼薄的紙非常容易因為受潮而捲曲,印製過程要非常小心才行。於是我不禁擔心起來,這麼脆弱的紙,我們還要在上面印刷又燙金,簡直是勉強一位柔弱美人扛起救國救民的重責大任,而且印刷時間在陰雨連連的冬日台北……
還好印刷當天天氣放晴,加上小乙親自去看印和燙金,我聽見她跟師傅說:「字印淡一點,不要這麼黑」「這個白色要印兩層才行」,不禁想起電影《一代宗師》的導演王家衛說過:「所謂絕招,就是把一個簡單的事情做到極致」。我想小乙是有絕招的人,也用在《小塵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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