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開選單

網站服務選單

登入

頁面路徑列表

子選單列表

充電5分鐘5-Minute Reading

陌生而相連的血緣──工藤直子╳松本大洋繪本《有人在嗎?》

  • 字級

松本大洋為母親工藤直子的詩句配圖。(圖/《有人在嗎?》內頁 大塊文化提供)“IRU” JAN © Naoko Kudo, Taiyo Matsumoto 2017


母親的詩,說出所有真相但說得歪斜;兒子的畫,大象無形,幾乎是不動聲色的空白,才顯露宇宙的一點行跡──如果不是如此極端的風格,這對母子合作的繪本《有人在嗎?》難有這樣節外生枝的恐怖詩意。

繪本裡的詩是工藤直子先寫好了,松本大洋才動筆配圖。圖成了一種回應,一種對詩的詮釋。母子對談時,工藤說:「如果只是用繪畫臨摹文字,或者以文字臨摹繪畫,無論對繪畫或文字來說都很浪費。」松本回答:「對於直子小姐的文字我從以前開始就有種『好熱情啊!』的印象,不知道是不是血緣關係的原因。所以加上一些低調的畫會不會變得很有趣呢?很難以文字去形容,不過畫越低調文字就越有說服力。」

母子的這一段對話,成了我在閱讀《有人在嗎?》的引線。首先,為熱情的文字,配上低調的畫──這是松本大洋的美學考量。但是,低調是什麼意思?除了簡約的構圖、大量留白的負空間、黑白為主的鉛筆素描加上局部的單色暈染、不引發懸念的寫實意象,在節制的表現手法之外,我認為低調中的低調是松本以什麼入畫而不是他如何去畫。

有人在嗎?(台版獨家送松本大洋畫作小海報+游珮芸導讀專文)

有人在嗎?(台版獨家送松本大洋畫作小海報+游珮芸導讀專文)

工藤的詩在描寫地球、太陽、風、天空和身為人類的「我」的心思……,松本說:「如果一直重覆面對廣闊海洋的景色,會變成神仙般的文字,於是想加入『大家都如此啊』的觀點。例如,將身邊的風景加進去,像桌上的貓啊風扇啊,大概可以取得平衡吧,這方面花了很多時間去摸索。」輕描淡寫地說出「取得平衡」,透露了松本對原詩內容進行再次創造的意圖:他尋求異質的碰撞,試圖以微細的沙粒來映現遼遠的天地。

神仙,不在高遠縹緲之處,而在身邊的塵世與日常。

松本大洋以身邊的日常景物,呼應並「再創造」詩的內容。(圖/《有人在嗎?》內頁 大塊文化提供)“IRU” JAN © Naoko Kudo, Taiyo Matsumoto 2017


精確地說,松本是以畫面來體現詩的寓意而不是文字描繪的表象,於是,這或許不是更新體質的再次創造,而是一種殊途同歸。因為,松本「花了很多時間去摸索」且決定把握的,是工藤詩中暗藏的世界觀。就像工藤在對談時說的那一段話,指出了這一部繪本的文字和圖像是以「互為主體的獨立和開放」來建立關係。

讀到「地球」的時候看見「蝸牛和葉子」,讀到「夜空中  有正在打瞌睡的星星」看見一隻側身趴在地上的黑狗。詩和畫乍看沒有明顯的對應,不是呈現一種解說式的封閉關係,但兩者的「無關」其實是陌生而相連的血緣,正好打開了新的一層詩意空間。這也相應於松本大洋說的「很有趣」。

翻開第一頁:工藤的詩只有一句:「有人在嗎──?」松本以緊貼地平線的微微仰角來呈現佔據全幅畫面四分之三的廣闊天空,暗示了「空」才是探問的對象。接下來,工藤寫無聊的地球從打瞌睡的眼皮裡「生出了夥伴」,海洋山林生物因而誕生。整首詩的關鍵在於:意識擴張,造出萬物,身為人類的「我」寂寞的時候,「也學地球這麼做。


讀到「地球」時,畫面是「蝸牛和葉子」。詩和畫乍看沒有對應,卻打開了詩意空間。(圖/《有人在嗎?》內頁 大塊文化提供)“IRU” JAN © Naoko Kudo, Taiyo Matsumoto 2017

第一頁只有一句「有人在嗎──?」松本以廣闊天空,暗示「空」才是探問的對象。(圖/《有人在嗎?》內頁 大塊文化提供)“IRU” JAN © Naoko Kudo, Taiyo Matsumoto 2017


寂寞的時刻,不是向外追尋,而是向內:「我也要做很多夢,走出去跟世界打招呼。」反轉內外虛實,難怪詩句提到戶外的動態場景時,松本畫了室內的靜物和被風凝結的一刻;他無意為工藤筆下熱鬧的眾物賦形,他用視覺上突顯的「空」來緊扣詩作的內核。空,才是孕育的起點。一如跨頁的橫幅海洋,左下角葉脈狀的線條紋理呼應了「地球」第一次現身的襯底葉子和前一頁舞動的番茄蒂頭,彷彿葉子般的地球生出了海洋,而海洋到了下一頁化為藍色的簾幕。

跨頁的橫幅海洋,左下角葉脈狀的線條紋理呼應了「地球」第一次現身的襯底葉子。(圖/《有人在嗎?》內頁 大塊文化提供)“IRU” JAN © Naoko Kudo, Taiyo Matsumoto 2017

到了下一頁,海洋化為藍色簾幕。(圖/《有人在嗎?》內頁 大塊文化提供)“IRU” JAN © Naoko Kudo, Taiyo Matsumoto 2017


孕育環環連動、聲氣相通,松本透過具體的意象細節來再現工藤的詩作母題──柿子就像夕陽,毛毛蟲就像雲朵,黑狗就像夜空,「我」就像地球,陌生而相連的血脈,朝著彼此射出「你好光線」。

最深刻的詩意在於,松本選擇留下「整幅空白」的五組頁面,隨著工藤的語意轉換而層層拓展空白的意涵:落單的空虛,轉為沒有邊界、無可描述的遼闊心念;原本被地球引動的「我」也能引動地球;空白蘊含了幽微擺盪的情感……,松本大洋的空白是包容性的廣漠空間,再微渺的事物也含藏了無限性。強大而無形的心念,赤身裸體,超越了思想,完全沒有形象足以撐起那樣的存在境界──還擁有今天的「我」,就是被地球擁抱著;而牢牢把一切看進眼裡,就是在擁抱地球。 



作者簡介

讓我與上一秒生出疏遠的地方,永遠抓住了我。可能是詩、舞踏、電影、自然與人性的荒野。
著有《交換愛人的肋骨》等九本書。曾獲選為美國Santa Fe Art Institute、紐約Jane St. Art Center、法國La Porte Peinte駐村藝術家。目前就讀美國印地安藝術學院創意寫作研究所。
OKAPI專欄:正在發生的美洲文學


 延伸閱讀 

上下則文章

主題推薦RELATED STORIES

回文章列表

關閉

主題推薦

在難民之前,他先是個人──從電影、繪本、社會書籍看難民議題

難民問題對台灣來說像是個遙遠的名詞,但真的有那麼遙遠嗎?讓我們分別從電影、繪本、文學關注這個議題。

4013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