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共時性地,當出版社來向我邀稿時,正好看到這則新聞:一位妻子訴說著她為了丈夫犧牲十多年的青春,獨自照顧年幼的孩子,因為丈夫經常與人起衝突,導致醫學院獎學金撤銷,妻子不僅要賺錢養家,還得支付丈夫的學費;最後,妻子竟透過徵信社發現他已與其他女子出雙入對、共築愛巢,丈夫不但沒有悔意,甚至對妻子惡言相向。
乍看之下這位妻子是一名完全的受害者,引發了許多觀眾的共鳴:「怎麼會有那麼渣的人?這些付出真不值得!」或許,我們都有這樣付出一切,最終卻不被在乎,甚至背叛的經驗。但這正是感情中最弔詭的部分,以心理層面來看,幾乎很少人是全然的受害者,我們都在跳著兩人共同編織的舞蹈,如果看不見自己「忍耐」、「犧牲」背後真正的欲望,一味認定就是對方的錯,將不斷輪迴於「別人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的無間地獄中。
所以,若這位妻子前來諮商,心理師只給予她同仇敵愾的同理,頂多只能讓她感覺舒緩片刻,接著又會掉入自己好可憐、對方好過分的劇本中,因為這樣的理解完全只關注外在事件,而缺乏直面潛意識的勇氣:我當初是為了什麼樣個人的欲望,一次兩次三次幫丈夫付錢,並且為他犯的各種過錯擦屁股?這十幾年每一次的失望,是什麼個人的欲望讓我繼續抓著這段感情不放?
想讀懂潛意識,就需要拿走那些顯而易見的理由:孩子的幸福、父母的看法、已經投入的青春……更深更深的,其實就是恐懼分開,因為分開代表失敗、分開代表他贏了、分開代表孤單、分開代表我的努力不重要了、分開就沒有人再為我打抱不平了,分開代表我得面對自己的人生,為我的人生完全的負責。
作者在本書中提到:「假如有個孩子在所有關係中都傾向於把自己擺在弱者的位置,無論什麼事都會欣然接受,這也代表他們有著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欲望。對這樣的孩子來說,他會認為只要自己任由父母親安排一切,凡事都照著他們的希望去做的話,自己的父母親總有一天會成為他心中的理想父母,這樣的幻想背後藏著關於擁有和控制的欲望。假如這樣的欲望沒有被解決,便會一直跟著這名孩子。就算未來長大成人,他也會習慣性地將自己放在每一段關係中的弱者位置,接著反覆地被自己也不知緣由的痛苦和矛盾給折磨。」
而長期或反覆的痛苦,如果沒有被清明地覺察,我們可能會陷入痛並快樂著的「享受」狀態,例如內心自憐著:「沒辦法,我就是喜歡為愛奉獻」,或是一次次地透過訴說這樣奉獻的故事,來博得他人的憐惜與關注;本書作者朴又蘭和我有志一同的信念是,諮商並非是要扭轉你的行為,反而只想邀請你有意識地看見,你正基於什麼潛意識衝動,做出表象的行為,因此你有了選擇權,是要繼續重複過去的劇碼?或者,也可以嘗試開啟新的劇情。
在感情關係中,我們的順從不只是順從,壓抑也不只是壓抑,裡頭包藏著滿滿的控制欲望,希望對方成為我想像中的樣子,這位新聞中的妻子很迂迴地,透過為丈夫付出一切,希冀某天丈夫能為自己付出一切,卻忘記了,自己早已能夠給予自己所有想要的,包含深深的愛。
總歸而論,《我就是我,不是誰的另一半》這是一本並非所有人都能閱讀的書,因為要直面自己的處境不再是因為半點不由人的命運,而是潛意識未被覺察的衝動欲望,這挺困難的,但是,若你想體驗真正愛自己、充滿能量的感受,或渴望收起投射、進入一段真實的感情,都歡迎從這本精神分析視角探討人性的書籍,認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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