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畫/良根(圖/時周文化提供)
「得意事來,處之以淡。失意事來,處之以忍。」以一連串四字箴言形容自己的「治家格言」的人氣作家草莓圖騰,以愛情為題,跟許多讀者在網路上說寫搏感情,她的新作《時光》維持一貫的鋒利跟多情,書寫自身的童年往事。
書序中宛如祝福一般地說:「放手,才能騰出雙手,抓住屬於自己的幸福。」OKAPI邀請作家現身說法,說說那些失落的時光。
OKAPI:《時光》是本手帕指數飆高的書,在邊等好萊塢大戲上場的空檔邊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對作者來說,寫出宛如「苦女漂浪記」的《時光》,是等待已久、準備好了的計畫嗎?可否分享這本書的創作緣起。
草莓圖騰:沒有計畫,我寫東西通常是靈感所至,想到什麼寫什麼,一直以來維持著盡量每天寫字的習慣,但是每天坐在螢幕前面,手指會在鍵盤上打出什麼,則完全是一個未解之謎。
大概有點像是整理閣樓上的舊東西,一不小心踢翻了個舊箱籠,裡面滾出來一大堆舊照片,一邊整理,一邊就想起很多塵封已久的往事,並不是故意、或是計畫中還是準備好的事情,而是就這麼剛好的遇見了。
把舊照片整理好,抹拭乾淨,掃描成電腦檔案,做出一本剪貼簿,完畢以後,心裡面的閣樓至少有一角是清爽潔淨的,《時光》這本書,意義大概如此,在這一點,我的寫字創作過程,毋寧是很有一點家庭主婦風的。
OKAPI:從先前寫感情事到飯桌關係的前作《情人的飽嗝》,再到寫你個人成長經驗的新作,「關係」,是你一向敏感的關鍵字,你對所謂的人情世故,有特別的敏銳跟好奇嗎?又,在公開面對程度上開放的網路發表空間,你如何保守自己?
草莓圖騰:人際關係是個很麻煩的東西,只要有人,就一定有政治,不管怎麼小心都有機會倒楣,但是要做到面面俱到,付出的代價其實很大。
我媽媽是很會做人的那一邊,真正立場站得穩固,上至公婆旁至鄰居,親戚朋友,無一不照顧得妥妥貼貼,沒有誰挑得出錯處來,可是我因為近距離跟母親相處很久,深知母親很多時候根本是打落牙齒和血吞,為了表面上的和平,母親受過的委屈相當驚人。
其實我那一輩,多半很小就被迫要學會人情世故,這大概是環境的影響,對人情世故我並沒有特別的敏銳跟好奇,最多只能說有一點後天養成的本能吧。
開始寫字以來一直使用筆名,從未,將來也不會公開其他資訊。打個比方來說,很像照X光片,心裡面真正的想法毫無遮掩保留的寫出來,但是光看X光片,不提供其他資料,茫茫人海中,大概也很難揣測路上走過的哪個歐巴桑是我吧。
我披露的是赤裸裸的靈魂,但是軀體,我們還是穿上衣服關在家裡比較好些(笑)。
OKAPI:你在書中略微提到一心多用的本領(從多變的寫作主題來看,此本領絕對不假),寫作時更習慣帶點喧囂的環境,人聲電視聲會是背景音,這跟你兒時居住在永遠喧騰的眷村現場,有沒有些微的關聯?
草莓圖騰:其實沒有,眷村外邊可能雞犬相聞,我成長的環境其實是相當靜的。父親好靜,我在家的活動幾乎都是不出聲音的,閱讀,畫圖,寫功課,一個人在房間玩玩具,我很小就獲准使用耳機聽音樂,避免彼此干擾之故。
OKAPI:回到新書主題,親人(親情)往往是看似容易,但實則最難下手的題目,人情牽涉繁多(書中寫遭遇父親喪禮的〈破洞的靈魂〉,驚心動魄令人直想到譚恩美的《喜福會》);在準備這本書時,你有跟親師輩們追溯回憶?還是,這完全是你一個人的回憶建構工程?(像是章名「我記得的/我親愛的/我懷念的」皆是由「我」開始出發)
草莓圖騰:標題點得很清楚,全部是「我」一個人的回憶,沒有其他人在內的。
OKAPI:母親的早逝,不諱言成為你成長之河中的重大翻轉;在書寫母親的部分,除了臨在情感邊緣的濃郁愛意,更多的是許多「美」的感覺。請問,母親所給你最深的影響,其中一個部分是否為美的鑑別力?抑或又是什麼?
草莓圖騰:喜歡的作家寫過,人生像是一個包裝好好的禮物盒子,沒有打開之前,不知道裡面會是珍珠玉石,還是蛇蟲鼠蟻,可是又不能退換,只好努力應付。我的人生禮盒裡面拿到不少糟糕的東西,但是母親於我,是我盒子裡面的一朵雪白的香水百合。
很多年來我一直覺得,我之所以沒有放棄掙扎,沒有墮落,大抵是因為無論如何也不想母親失望,希望將來有一天我們在生命的彼岸重逢,我不至於羞愧不敢見母親的面。她嚥氣之前,逼我承諾要照顧自己,要原諒父親,我想她在生命中最後的剎那已經預見我要吃苦,而我答應過的事情是算數的,我希望母親也會同意,我沒有背棄我們的諾言。
與其說對美的鑑別力,我覺得我母親給我的是意義更深的東西:一個俯仰無愧的人生態度。
OKAPI:新書另一個亮點,繪圖家良根所繪製的幾幅插畫,以黑白筆調入圖,像是出自相同時光、卻又是另一個世界「時光穿梭機」的感覺,在圖像的合作上,你有參與哪些想法嗎?
草莓圖騰:並沒有。良根是一個極其出色的繪圖家,我們毫無對話,沒有溝通過,可是他非常精準、徹底地把我內心那些模糊的影像系統化的描繪出來。第一次看到他為新書畫的封面,一看就知道是〈雨天〉那篇文章,當場覺得受到重擊,鼻子為之一酸,眼眶隨之紅起來。寫這本書,我不諱言曾經幾度在鍵盤前面淚如雨下,痛哭得寫不下去,可是看到良根畫的封面,是我交稿以來第一次為了別的事情淚意盈盈。
他怎麼可以這麼確切的把我心裡的畫面呈現出來,也是個不解之謎啦。
我唯一提出的意見只有在〈蹦米香〉那篇,原來畫的是兩個男人,我提出異議,因為文章裡面是一男一女,這樣而已。
〔草莓圖騰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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