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從小地方永靖的一天說起,陳氏一家九個成員都有話要說,活人要說、死人更要說,鬼話連篇,故事量體膨脹、記憶膨脹,卻顯得每個人面貌更模糊稀薄,疲憊不堪,被時代大潮覆蓋。然言說最值得推敲之處,不在於所言,而在於所不言。
詹宏志在《台北爸爸,紐約媽媽》一書的推薦序文提及親緣的矛盾:「『地獄就是別人。』但當中最靠近地獄的一種別人,就是『家人』。自由意志與血肉牽連先天不相容,這件事一早就被存在主義者識破了。」
主角陳天宏一生不斷逃離家鄉、亟欲割斷與家人的連結,永靖與台北,台灣與德國,空間疏離的時差讓他得以喘息,在中元節這天歸鄉,親緣地獄之門向他敞開,不得不返家的此時此刻,註定撞見過去的鬼,自己也如鬼魅茫茫無依。
陳思宏在《鬼地方》的〈後記〉中引用了美國文學家威廉‧福克納(William Faulkner)的名句:「過去不曾死亡,過去甚至還沒過去。」(The past is never dead. It's not even past.),並言:「有記憶、傷痛,想掩埋、遮蔽,過去如影,往事隨行,有過去就有鬼,人間處處都有鬼,或許,你我皆為鬼。」
誓言不再回到小鎮的人皆復歸、不可言說的都在這天揭曉,費盡力氣回望,雖滿目瘡痍,但探見心中廢墟的路途,是在撫摸記憶的凹凸,不斷翻新的故事讓主角有了與世界握手言和的可能,毋寧相信書末結尾的「別哭了」是種溫柔,作家用書寫逼近問號,也寫就了一紙鎮魂的符咒。
鏡文學出版部主編 劉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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