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雜誌在忙甚麼,他們想為讀者傳達甚麼,2019華文創作展邀請《印刻文學生活誌》、《聯合文學》、《文訊》、《幼獅文藝》,請總編/主編現身說法,讓我們一窺文學雜誌的世界。
Q:相較於其他文藝雜誌,近年以企劃提案或社會議題取向拓展新讀者,《印刻文學生活誌》似乎更謹守在文學、藝術的邊際,主要仍聚焦在作家與作品之上,可否請您談談不追隨潮流的理由?
答:請容我溯及初衷。十六年前,新世紀才開始沒多久,亦即二○○三年九月,我在《印刻文學生活誌》創刊號的代發刊詞裡頭提到,有人問我為甚麼要辦一本新的文學雜誌?我如實回答:「不能忘卻。難忘其黃金時代的美好風華。這是我對我經歷過的上世紀九○年代台灣文學的情感,以及我此刻迎面相向新世紀的文學的期待。亦是我辦這份雜誌,忐忑與憂畏背後,那一點小小的心情。我想或容我在心底小聲回答:『我只是不願讓其消失──那些美好的,我珍愛且信仰的。』」時至今歲二○一九年,新世紀二十一世紀的時間行進,才剛要滿兩個年代,那份創刊的初衷,也就是初心,仍然鮮明地在我的胸腔跳動。而且,套句話說,「自己看待自己,常以潛力為準。別人看待我們,常以成績為準。」所以捫心自省,近十六年來,講潛力,自己猶未滿足;論成績,別人尚未滿意。這也就是今天的《印刻文學生活誌》,仍謹守在文學跟藝術的分際,主要還聚焦在作家與作品的原因。
Q:封面人物一直是《印刻文學生活誌》的特色,也代表對創作者的肯定,請教貴刊大致會如何選擇封面人物?
答:當然是以創作者的作品,來作為《印刻文學生活誌》封面人物的唯一依據、首要標準。可也必須重視,一個作家書寫之外的其行其事,包括生活的形貌、處世的態度等等。畢竟,人,吸引人的仍是人的自身。作家也不例外。但無可諱言,在社群媒體IG/FB的推波助瀾之下,新世代作家多少喪失了「神秘感」。當然,也不必要像《麥田捕手》的沙林傑、《萬有引力之虹》的聘瓊,或日本一大票所謂「覆面作家」(如台灣讀者熟悉其作品的舞城王太郎)那樣,敖心費力保護隱私,近乎潔癖偏執狂,走向另一種極端。
Q:每一個世代都會有不同的代表性作家,從寫作的發展來看,六、七(1970~1980)年級前段班的創作,逐漸邁向成熟期,他們作品累積也更厚實,去年如童偉格、黃麗群、劉梓潔再次(或初登)封面,我們是否可以將其視為典律化六、七年級作家的行動?
答:所謂典律化,就雜誌而言,不僅是刊登與觀看而已,甚至介入創作的書寫及其評價、抉擇,這便涉入了美學標準以及意識型態的樹立。對於後者,我們絕無意如此。寧願更通俗地表明,編輯沒有立場和特定觀點,而是讓作家得以呈現立場和特定觀點。從時間序、世代序的流轉流變來看,屬於六年級作家的童偉格、黃麗群、劉梓潔,已經發展奠定了屬於自己的文學立場和特定觀點。因此,《印刻文學生活誌》會遇見他們,他們會遇見《印刻文學生活誌》,雙方都屬於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Q:去年印刻文學分別刊行了「台積電文學賞」、「青年超新星文學獎」的得獎作品,近年來陳又津也曾以最年輕作家之姿登上封面,作爲長期關注新世代創作者的雜誌,您覺得新世代(1980~)的創作者有所謂的共同特徵嗎?
答:新世代作家,尤其是七年級,最大的共同特徵,就是沒有共同特徵。開句玩笑話,好比每個人都「客製化」了,彼此絕不相像。這也讓編輯相較以往,疲於奔命,更需使出渾身解數的原因。另外必須提到,本刊與文化部聯手徵選的「青年超新星文學獎」,聚焦短篇小說,今年第六屆了。而台積電文教基金會主辦、本刊承辦的「台積電文學賞」,聚焦中篇小說,今年第五屆了,現正緊鑼密鼓進行收件作業,八月三十日截止。這兩項獎勵年輕人創作的文學活動,即將分別於今年底、明年初,揭曉得獎名單,發表得獎作品,精彩可期,敬請拭目以待。
Q:在新世代(1980~)的創作者中,有沒有哪位是您特別喜歡,或覺得可以期待的作者?
答:請通融讓我在這裡賣個關子,煩留意往後《印刻文學生活誌》的封面專輯,以及其他的推薦發表、重點文章,便可知曉。
Q:近三年大量的創作者崛起於網路社群(IG/FB),他們自帶品牌,直接越過守門人,以跨國界、善於互動的人設、廣受年輕讀者喜愛,請問您覺得他們是否會帶來新的改變?
答:網路社群的蓬勃,確實帶來「全民寫作」的風潮,也的確直接越過守門人——編輯的把關。但大致上,多數只是將以往私密的「日記」,簡化(美化?)作公開的「日誌」而已,不管是用文字寫日誌,或者用影像寫日誌,都含有相當粗疏的「物質材料」的屬性,尚未消化,遑論昇華為文學作品。雖然講說,「物質材料是詩歌的生命」,可還必須透過「創意寫作」(creative writing)的整理和組織。這裡,「創意編輯」能夠與之相輔相成。如同一則比喻,缺少把關的守門編輯,寫手終究僅為「旁聽生」,而非「正式生」的作家。所以,儘管網路社群發達,我對於「正規的文學寫作」,仍抱持謹慎的樂觀。
Q:「非虛構寫作」是近年來華文創作的新焦點,您覺得「非虛構寫作」會對新時代的華文創作產生不同的刺激嗎?
答:「非虛構寫作」,或稱「非虛構文學」,相對於專門指涉小說的「虛構文學」而言,它的範疇之大且廣,確實讓人眼花撩亂。報告文學、新聞文學、傳記文學、報導文學、紀實文學,似乎都概括在裡面了。而就我們熟稔的「報導文學」一詞,又似乎足以取而代之。報導文學在台灣,並非新焦點,早在日治時代楊逵就大力提倡了。戰後除黨國媒體鼓吹作為官方宣傳之外,民間的《綜合月刊》、《人間副刊》、《漢聲雜誌》、《人間雜誌》等等,更是百家爭鳴、蔚為壯觀。非虛構(non-fiction)的概念,對台灣並非新意,卻是中國大陸的時髦詞彙,自從二○一○年《人民文學》傾力宣導後,至今方興未艾。激烈社會變革下的中國大陸,自然產生對於土地、民眾、環境的寫實紀錄需求(純文學的生產緩不濟急),提供源源不絕的「原礦素材」。
二○一五年,白俄羅斯女記者兼作家亞歷塞維奇,憑藉非虛構作品,勇奪諾貝爾文學獎,更搧風加劇中國大陸非虛構寫作的火潮。總而言之,不管「非虛構文學」還是「虛構文學」,我都歡迎,並且建議,now write! 開始寫吧。
Q:最後,您覺得《印刻文學生活誌》要傳達的主要精神是什麼?您對《印刻文學生活誌》未來的展望是?
答:兩個問題,一句總結:寫作第一,文學至上。
延伸閱讀
• 2019華文創作展 |《聯合文學》雜誌—王聰威:「別人認為『這不可能出現在文學刊物上的』我們越想做做看。」
• 2019華文創作展 |《文訊》雜誌—封德屏:「這是文學歷史的交會,也是文學脈絡的相逢」
• 2019華文創作展 |《幼獅文藝》雜誌—馬翊航:「我們的理想的青年讀者,是希望可以一起保持思想彈性與敏銳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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