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交不到朋友、被霸凌、對新環境不適應……孩子的煩惱不比大人輕鬆。
5歲的兒子在二月新學期開始時，換了一所幼兒園，開學前，老師就提醒我們，轉學生要融入一個彼此都已經很熟悉的團體會很辛苦，尤其孩子都已經各自有玩在一起的小圈圈了。有社交障礙、情願成為個體戶接案工作也不願進入公司體制的我，比誰都同情兒子，轉學生肯定比拔智齒還讓人煎熬一百倍啊！
我和怕怕
開學前，我為他挑了一本《我和怕怕》，書中的小女孩和他一樣，來到新學校上課，她那看不到的小夥伴「怕怕」總是要她別和其他人打招呼，自己一個人待著就好，而她的「怕怕」體型也愈來愈大……。我想讓兒子知道，「怕怕」存在於每一個人心中，隨著不同情境忽大忽小，也不會有消失的一天，但他可以找人分享心中的「怕怕」，永遠不必一個人承受。
《我和怕怕》的背景設定是因各種天災人禍被迫遷居新國家的新移民。近年因敘利亞、阿富汗等國家難民問題引發的歐洲移民危機，成了許多圖畫書與青少年小說的新興題材。雖然相較之下，轉學是多麼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轉換新環境對每個孩子來說，都是那麼畏懼與惶恐，一不小心，就被「怕怕」主宰了自己的心。
「怕怕」存在於每一個人心中，但我們可以找人分享「怕怕」，不必一個人承受。（圖／《我和怕怕》內頁）
每一件善良的事情
更何況，不是每個人都像書中小女孩一樣好運，能遇到一位善意的陌生人。《每一件善良的事》裡的轉學生瑪雅，就等不到誰願意和她當朋友。雖然瑪雅克服了自己的「怕怕」，鼓起勇氣，和鄰座的蔻伊微笑、詢問是否能一起玩，甚至帶來自己的生日禮物要分享，但她總是被拒絕，她只能自己玩。最後，瑪雅不再來上學了。
作者賈桂琳．伍德生（Jacqueline Woodson）以善良的筆觸，不帶任何批評的文字描述，讓讀著跟著蔻伊一起回想，自己是否曾做過任何一件善良的小事？只要願意，我們每天有無數次改變世界的機會。直到翻開最後一頁前，我都暗自希望瑪雅又出現在座位上，讓蔻伊和其他同學有機會對她微笑、說幾句話。可惜，這本書沒有幸福快樂的結局，只有現實生活的殘酷——你不會永遠有機會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
我的孩子呢？他度過了兩天孤伶伶的上學日後，在老師細心安排下，第三天放學時，他開心宣布：「我交到一個朋友了！」那是個內向害羞、個頭特別小的女孩子，平常也是自己一個人玩，老師技巧性地牽了線，讓兩個孤單的孩子成功玩在一起了。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兩人總是黏在一起，無論是排隊或是戶外活動，彼此都有說不完的話、玩不膩的遊戲。直到某一天，兒子發現，班上幾位個子壯碩的孩子特別愛追著他們兩個跑，或是說話激他們，有幾次還真的打起來了！這樣的情況連著幾天，原本還興致勃勃要「戰鬥」的兒子，開始感到膽怯，他認真地問我，有天如果被那些大孩子抓到，會不會被打一頓呢？所幸，隔了一個週末後，那些孩子們又突然像忘了這件事，對他毫無興趣了。
只是兒子突然牽掛起一件事，原來在前一所學校，班上有個男孩個子特別高，總是喜歡欺負同組的孩子，兒子起初也被欺負，後來男孩很快轉移了對象，兒子默默鬆了一口氣。現在，他開始同情那些被欺負的同學了。我問他：「你那時有幫忙嗎？有告訴老師嗎？」「我沒有，我覺得幸好不是欺負我了，我怕我去講了，他會欺負我。」
不是我的錯
我想了想，決定這一晚的睡前故事書是《不是我的錯》。
「不關我的事」、「我沒有看到事情經過」、「我很害怕又幫不上忙」、「我一個人也沒辦法阻止」……，書中每一頁都是不同孩子的一句話，14個孩子各自有不同的理由或原因，沒有阻止霸凌的發生，甚至自己就是加害者。被霸凌者自始至終都是掩著臉哭泣，什麼話也沒說。全書結尾只有一張張戰爭、屠殺的照片，留下思考空間。
兒子問我，為什麼最後發生戰爭了？為什麼有孩子在哭的照片？我以哲學家漢娜．鄂蘭「平庸的邪惡」解釋，不是犯了嚴重的罪或是殺人才是邪惡，許多時候，是一次又一次「小小的邪惡」累積起來，讓人合理化自己的行為，最後終於發生「最糟糕的事」。選擇無視霸凌的人，看似沒有直接霸凌，卻間接促成了霸凌持續發生，更別說反過來檢討被霸凌者自己也有問題。
「小小的好事很重要，小小的壞事也會變得很糟糕。」兒子最後以這句話做為讀書心得。開學已經一個月了，他終於卸下了引人注目的轉學生身分，有了幾個玩在一起的夥伴，我為他的勇敢高興，也知道，在未來的校園生活裡，他還有無數與同儕相處的難關等著他，眼前我們只是闖過了最輕鬆的關卡吧！
在臉書的家長社團裡，每天都有數篇關於孩子被霸凌的求助貼文（奇怪的是，沒人煩惱自己的孩子在霸凌別人）。有小學四年級的學生因為社交能力弱，被全班霸凌，已經幾次說出「我是不是不該活在世界上？」，甚至差點從女兒牆跳下樓。也有孩子不追星也不追劇，和班上同學少了話題，漸漸就被邊緣化了；有孩子知道太出風頭會被欺負，拜託爸媽出遊不要「打卡」，連爸媽想為孩子請假出遊都被孩子拒絕，因為誰最特殊、誰最容易倒楣。
翻桌子、丟橡皮擦、言語謾罵、排擠、忽視、嘲笑，霸凌往往毫無預兆，有一天就這樣發生了，孩子可能才上幼兒園，可能是小學一年級，他們不懂上學為什麼變得那麼辛苦，只能想辦法裝病不去上學。然而，最致命的一擊，可能是爸媽覺得「小孩子的煩惱沒有什麼」，少來煩我！
小孩也會有煩惱
嘿！親愛的爸媽，小孩當然也會有煩惱，而且很重要！
《小孩也會有煩惱》談的雖然不是霸凌故事，卻將孩子心裡的苦悶描繪得十分貼切。故事裡，小女孩身上的藍點逐漸膨大，產生壓力和焦慮，連帶造成情緒暴躁、人際往來的挫敗。這本書非常適合父母一讀，好好傾聽孩子內心世界的真實聲音吧，引導孩子跟自己的煩惱對話，和孩子一起思考解決方案，如同「怕怕」，煩惱也沒有那麼令人害怕，都是一部分的自己。
小孩當然也會有煩惱，而且很重要。（圖／《小孩也會有煩惱》內頁）
每一天，孩子都離我們身邊又遠了一步，他們正一步步踏入我們無法預知、也難以同感的複雜生活圈（相信我，沒什麼比在學校和同一群人待上八、九個小時更艱難），我們能夠做的，就是每天為孩子多讀幾本書，擁抱他們的「怕怕」、承接他們煩惱，強壯孩子的心，一定要記得，「小小的好事很重要，小小的壞事也會變得很糟糕。」
諶淑婷
曾任報社記者，現為「半媽半X」自由文字工作者，偶爾在從小長大的社區賣菜。育有一狗二孩三貓，關心兒童與動物的權益與未來生活環境。合著有《有田有木，自給自足：棄業從農的10種生活實踐 》《餐桌上的真食：用腦決定飲食風景，吃出環境永續 》，以及《遜媽咪交換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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