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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點台北.閱影展│巴布狄倫專題】張硯拓:試著攀登一座高聳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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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的「文學閱影展」都是一種召喚。召喚觀眾翻開書頁,召喚讀者走入戲院,召喚所有人在電影中看見文學之美。閱影展以文學為題,藉由改編作品、作家專題、等各種文學電影的展演,召喚觀眾在影像的魔力中更進一步找到文學的底蘊。2018年文學閱影展展演巴布狄倫到三島由紀夫的經典電影,邀您一同由不同角度看文學。



剛剛好的時光

剛剛好的時光


閱影人│張硯拓

影評人,經營「時光之硯」部落格及FB粉絲專頁十年。
曾任香港國際電影節費比西獎評審,多次舉辦講座和電影導讀。專欄文章見於《BIOS Monthly線上雜誌》、《SOS Reader網站》、《The News Lens關鍵評論網》等處。著有《剛剛好的時光》一書。



史帝夫賈伯斯 DVD(Steve Jobs)

史帝夫賈伯斯 DVD(Steve Jobs)

在2015年我極愛的(虛構)傳記電影《史帝夫賈伯斯》(Steve Jobs)裡,賈伯斯一度和他的戰友瓦茲尼克辯論著一項產品細節,瓦茲要他順著大眾的喜好走,但戲中的史帝夫直接回嗆:「他們(使用者)沒有說話的餘地。巴布狄倫在寫〈Shelter from the Storm〉的時候,有讓歌迷對歌詞出意見嗎?一個劇作家會在舞台劇的中場,出來問觀眾希望下一幕怎麼演嗎?」

記得當時我心想:廢話,哪有歌迷會對偶像寫的歌詞有意見?哪個觀眾會在戲演到一半/演唱會唱到一半,讓台上的劇團/歌手難堪?原本就沒有哪個寫歌的人,會把聽眾當作顧客,需要擔心他們的反應,更不用說是像狄倫這樣地位崇高,被無限追捧的大師了吧。

那之後又過了三年,我才知道我錯了。原來狄倫真的曾是一個,巡迴演唱會的每一場都在中場過後、被台下四起的噓聲攻擊,但仍然不改其志,即使背對觀眾也要照自己的意思把歌都唱完的人。原來導演鮑伊(Danny Boyle)在《史帝夫賈伯斯》裡讓這位超級CEO自比狄倫,還在片中數度引用他的歌,不只是對應兩者的才華和視野,對世界的影響,還有那股強烈的孤絕之氣。

1965年,聲勢如日中天的巴布狄倫儼然已經不只是民謠界最新最亮的一把火炬,還是個國際文化現象。然而也是那一年,狄倫開始創作搭配電子樂器的歌曲,也就是所謂搖滾樂。這樣的他,被視為民謠復興運動的領導者、世代之聲的他,被許多歌迷指責是叛徒,說他背叛了「最純粹的音樂性」,向流行靠攏,出賣了自己的靈魂。這一路延燒到了英國,那一年他在英格蘭的巡迴演唱會,上半場的「民謠」部分總是平和,到了下半場換上搖滾樂團編制,台下便開始鼓譟了。甚至還有歌迷特地每一場都跟,就只是為了到場洩憤抗議。

這些段落在《別回頭》(Dont Look Back)(1967)與《巴布狄倫:迷途之家》(No Direction Home)(2005)這兩部紀錄片中,都佔有關鍵位置,讓我知道狄倫當年面對的非議和不諒解和臨場壓力,有多麼巨大。面對這一切他又是多麼不解。這個時期的轉折,以及他同時創作出〈Like a Rollin' Stone〉這首被譽為搖滾樂史最偉大的歌,成了所有提到狄倫的文章都會關注的事。然而1965年的巴布狄倫才二十四歲。在《別回頭》片中,可以看到當年唱腔老成、一頭亂髮與削瘦身形已經成了正字標記的狄倫,說起話來雖然有著鮮明的自我與相當的批判性格,又其實不脫一股男孩味。在那樣的年紀,面對那麼巨大的盛名,卻仍然能視大眾的吹捧與追隨如浮塵,轉向創作自己想表達的聲音,進而頂住那樣的壓力……這真的很讓人佩服。

 

搖滾記:Bob Dylan自傳

搖滾記:Bob Dylan自傳

而其中更有趣的,還有作為一個歌手面對歌迷的態度。賈伯斯不在乎大眾的喜好,因為他認定大眾根本不真正明白自己「要什麼」,他要帶領他們,用這當下的背離換取未來的追隨。但是狄倫作為一個音樂人,會認定台下的歌迷是落後,是總有一天會「跟上自己」的嗎?我感覺並沒有。對他而言創作與演唱,從來就只是在抒發和表達自己,不是為了迎合誰,或帶領什麼。這也是為何他那麼不喜歡受訪,面對眾人的提問,和那背後一雙雙虎視眈眈要「詮釋」和「解讀」巴布狄倫的眼睛、嘴巴和手指頭,他幾乎是不屑一顧的。而與其說他睥睨眾生,不如說他不明白為什麼大家不好好聽歌就好,非要給他冠上一些名號,要求他為世代代言,為歌詞的意涵擺放意識形態,甚至是對政治局勢發表看法?

那真是一個和現在很不一樣的時代啊。當現在的我們說著「搖滾樂可以改變世界」,是相信作為一種足以廣傳的藝術形式,搖滾樂對歌迷、及即使不是歌迷但被樂音吸引而聚攏上來的大眾,有巨大的情感煽動力量。而這股煽動力量,可以被導往各種方向,其中包括讓世界變得更好。但我感覺,這樣的邏輯鏈並不存在狄倫的腦袋中。他創作的歌詞與音樂,當然是他在乎的東西──不然不會在被問一句「你在乎你唱的東西嗎」的時候暴跳如雷──但是這樣的在乎,無法被放進他人解讀的意圖和脈絡中,或想往他身上貼的標籤上,更遑論任何試圖收編他的運動。這也是狄倫最特別,而且能夠始終維持特別的地方:他沒有想要改變世界。即使這世界仍然被他那自成一格的小世界給改變了。

這樣的態度,讓我們這個世代難以想像,因為我們生活在一個放眼望去處處都是體制,是階級,是難以打破的循環,於是多麼希望自己能有足夠的聲量,在這信仰民主的時空能夠一呼百應,辦到一些「對的事情」的時代。但是回想狄倫的六○年代,那是冷戰高峰,是古巴飛彈危機,是越戰讓美國青年失去了方向感。在《巴布狄倫:迷途之家》片中,當一眾年輕音樂人聊起隨時可能爆發的核戰,他們自嘲:「who's gonna miss us when we're gone?」──當一切都如此無法肯定,對一個二十多歲的孩子而言,別人稱呼我是什麼,想把我放進哪個框架,期待我繼續扛著哪支火把替哪一群人道出心聲,真的這麼重要嗎?或者我就只是,用我手上的吉他,和其他能夠幫助我發洩心聲的道具,咆哮出我自己的靈魂,這樣就夠了?


半個世紀之後,我接下任務要寫一篇關於巴布狄倫的文章,接著度過了非常忐忑的兩個月。這不只是因為比起電影,我對音樂/音樂人相對不熟,還因為狄倫的名號那山高之崇,林深之密,我這個根本沒聽過他的歌的聽眾,連在山腳下都不算,距離登山小徑的入口還有八百公尺。於是過去這兩個月,我試著浸入狄倫的音樂裡,從大量新舊專輯、各式現場錄音,到紀錄片、劇情電影……一點一點看,結果兩個月後,我更忐忑了。因為我發現,如果要誠實地說,我好像、還是沒有成為他的歌迷。

但仔細想想,他老爺應該會說:「那有什麼關係」吧!歌迷與音樂的相遇,相化合,有太多個人生命階段,時代環境,當下的情感需求,乃至形式和時機等等條件因素,如果只是單向地吸收,先決定愛上才去想要怎麼愛,那是在「迷偶像」。那正是狄倫本人最看不慣的。當我用「做功課」的心情,試著照單全收所有人的推崇和整理,那跟過去所有我偶遇的,自行摸索的,和生命階段相對話而成了記憶本身的歌迷經驗,當然不能比。

而如今的我,至少會興味盎然地聽著〈Like A Rolling Stone〉一邊搖擺,在聽見瓊拜雅(Joan Baez)與狄倫一起合唱〈Blowin' In The Wind〉的時候,還會起雞皮疙瘩。這樣已經很值得了。也許生命還會在未來把我帶向這座寶庫,但現在的我很高興,比起他的音樂,我更是學到了面對藝術的灑脫。

\\Joan Baez 和Bob Dylan合唱〈Blowin' In The Wind〉//


2018臺北文學.閱影展


時間地點| 5/31(四)~6/14(四)光點台北電影院
策展主題| 巴布狄倫 ╳ 三島由紀夫 ╳ 閱讀電影的靈光
售票資訊| 5/5(六) 中午12:00開始售票,詳細售票資訊請見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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