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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換你帶領我,往光亮花開的地方走。韓江書寫的「光州事件」── 一月選書《少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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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來了

少年來了

「自從失去你們以後
我們的時間就此成為黑夜
我們的房子與街道都變得黯淡無光
我們在從此不再有天明與天暗的黑夜裡
吃飯、走路、睡覺
在你死後,我沒能為你舉行葬禮
導致我的人生成了一場葬禮」

2014年《少年來了》在韓國的出版,引起報章雜誌、評論刊物前所未有的注目。作者韓江出身光州,雖然在事件前夕就舉家遷移首爾,但因為親戚、鄰居仍在,逢年過節時大人圍在一旁壓低音量的談論與沉默就這樣住在韓江的心裡。她曾在訪問中提到,「光州事件」發生後,不少韓國民眾認為那些遭到軍方殺害的百姓是代替了自己犧牲寶貴的生命,他們之中的人或許一點也不熱衷政治,但是對於生而為人的尊嚴在國家暴力下被如此摧殘而愧疚與哀慟,就像是固體狀的你開始破裂,身體裡無以名狀的痛楚化成液體從裂縫流出。

小說開頭主角東浩是韓江父親任教中學時候的學生,滿十五歲的這年,與同伴正戴參加示威抗議,因軍人開槍而失散,當他再次前往道廳找尋夥伴時,卻從此永遠無法回應母親的呼喚。在抗議的現場,韓江一點也不避諱地讓道廳裡堆疊的屍體展現在你眼前,赤裸地像是文字之中也能看見斑斑血跡,也能看見一個個飄在空中半透明的靈魂,在蓋著白色紗布的身體旁,困惑自己的死亡。

我們為何而死?誰殺死了我們?是專制獨裁長年戒嚴的朴正熙?還是他們說想要叛亂的全斗煥? 為什麼我們手無寸鐵卻要被武裝對待?為什麼唱完國歌你的槍就朝我開了過來?為什麼我們死於國家之手,追悼會上家屬還要唱國歌,棺材要鋪蓋國旗?此時此刻,我們都像那飄蕩的靈魂,滿腹疑惑,疑惑我們曾經以揮舞國旗、高唱國歌為榮,為何如今成為被持槍軍人訕笑與審判的證明?

看完《少年來了》,我突然可以理解電影《華麗的假期》最後那一幕。當〈獻給您的進行曲〉在拍婚紗合照的場合響起時,那些在運動中死亡的情人、朋友、家人、鄰居,都像是進行曲般的昂揚燦爛,唯獨被留下來的女主角申愛面無表情呆站在那裡,像是她一個人的時間被停止了一樣,再也無法前進,再也無法感知快樂或悲傷。

原來,我們都被停在留在那些歷史的碎片裡了啊。

相較於同類議題電影所營造飽滿的情緒,《少年來了》的書寫顯得冷靜,像一場沉穩進行的思辨,刻意把事件軸線往前拉到朴正熙戒嚴時候的勞工運動,讓讀者對光州事件有一些新的視野,而能不被侷限在單一事件的情感裡,在書中我們看不見高喊大而抽象的民主自由的激情,但卻無法撇過頭而得直面更多朝你走來的少年,那些起身行動的少年。

「如果我不把它寫出來,就到不了任何地方。」

對韓江來說,《少年來了》的書寫是一種痛苦的過程,得逼迫自己面對如長矛般刺穿身體的資料所帶來的痛苦,這些痛苦即使讓人想要放棄卻也必須寫下去,像是傷口治療前的反覆清洗,作為讀者的我們,也得不斷翻攪與自己的記憶來對照,好經驗想真切地記住這些靈魂的心情,不因國家民族不同而相異。

一如她在國際曼布克獎得獎作品《素食者》關注的是個人、社會對個人所施加的暴力,《少年來了》是一本在講國家對人民施予暴力的小說。雖然小說的出發點來自她的個人記憶,但最終我們親眼目睹了,小說裡的暴力都曾真實地發生在世界上不同地方,在這被翻來覆去從未完結的歷史裡,我們走走停停,期望與等待,期望自己來的不會太晚,而能來得及看見朝我走來的少年的臉孔,而能來得及往光亮花開的地方走。

素食者

素食者


王淳眉
漫遊者文化行銷企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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