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達利
喜歡看電影的讀者，或許會記得茱莉亞?羅勃茲在《永不妥協（Erin Brockovich）》當中扮演的 Erin Brockovich，為了受大公司排放的廢水毒害卻渾然不知的小鎮居民討回公道；年齡較長的讀者，或許也會記得當年美國杜邦公司在台灣鹿港引起的污水公害事件；就算上述兩者你沒什麼印象，也一定會注意到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三鹿毒奶粉新聞吧？1984 年，美國 Union Carbid 化學農藥工廠設在印度波帕爾（Bohpal）的廠區，發生嚴重的氰化物外洩事件，當晚造成兩千多名居民死亡，後續效應讓死亡人數攀高到兩萬多人，更有二十萬左右的居民因而終身殘障；這次公害事件的影響甚至沿續到了當地的新生兒，出現畸形或夭折的嬰兒比例竄高，直至今日仍然比印度其他地區嚴重許多。
《據說，我曾經是人類》，就是以這個史上最嚴重的公害事件之一為藍本寫出來的故事。
聽到這樣的介紹，你或許會下意識地將這本書想成一個嚴肅的故事；不過，待你翻讀，會發現這並非事實──這個故事狂放、有趣，有些鄉土俚俗的幽默，也有魔幻瑰麗的色彩。
或許這要歸功於作者英德拉?辛哈選來敘述故事的主角：「動物」。
故事的背景發生在印度的考普爾市（這是作者依波帕爾為本虛構出來的城市），一名嬰兒在毒氣外洩那晚過後沒多久出生，父母不詳；他被丟棄在修道院門口，原本看起來與尋常孩童無異，沒多久後背脊卻開始向前彎曲，變得需要手腳並用地行走。因為他沒有名字，又以四肢行動，於是被喚作「動物」。《據說，我曾經是人類》的內容是「動物」以外國記者留給他的錄音機和錄音帶，以口述的方式呈現出來的；「動物」的敘事口吻狂妄低俗，從不自憐自艾，夾雜著法文、北印度語以及許多俚俗方言，讀起來輕快、大膽，充滿生命力。
從「動物」的敘述當中，我們開始認識撫養他長大、本身也受到毒害的法國老修女「法蘭西老媽」，因毒氣事件而無法繼續歌唱、思想超然的「考普爾之聲」，率領民眾持續抗爭的革命英雄札法爾，美麗聰明的妮莎...等等重要角色，也隨之經歷「動物」的生活狀況、考普爾這個貧窮小城的人生百態、政府當局粉飾太平的官僚嘴臉，以及民智未開的居民們對於公害事件的種種看法。接著，來自美國的美麗女醫師艾莉來到考普爾，她不但說得一口流利的北印度方言，甚至開設診所，宣布所有居民可以前來免費看診！這是一縷懷抱理想的聖潔靈魂，亦或者是美國公司派來想要以施小惠的方式迴避鉅額國際賠償的惡棍？居民們各有想法、各自猜忌，於是札法爾要「動物」扮演間諜，接近艾莉來探查真相...
狂傲、輕鬆、粗鄙卻又自然，「動物」以與常人不同的角度觀察人間，有時真實得令人悚慄恐懼，有時魔幻得令人目不暇給；每一頁幾乎都有令人眼睛一亮的好句子，或者讓人開懷大笑，或者讓人心中一慟。從《據說，我曾經是人類》的故事裡，我們可以讀到人與人之間的猜忌與美好，跨國企業與政府機構的勾結與算計，甚至還可以讀到「動物」坦白訴說的愛情渴望與慾念煎熬，以及小城居民那種鄉土、樸實卻免不得小奸小惡的有趣面貌。
《永不妥協》的結局有好萊塢式的大快人心，杜邦事件的抗爭其實還沒停歇，三鹿毒奶粉事件可能還得延燒好一陣子，畢竟公害病的問題不止存在於醫療面，還包括了跨國企業的經營、國家力量的拉扯以及我們都希望能夠真正得到伸張的正義。《據說，我曾經是人類》的故事結束在一個動盪事件暫告段落的時點，許多可能正要展開，許多爭鬥還得繼續；這或許不是最令人欣賞的結局，卻是能夠讓人在掩卷之後持續思索的現實。
最終唯一能夠面對悲劇的方法就是嘲笑它。閱讀《據說，我曾經是人類》，在你大笑的時候，別忘了眼角泛出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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