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但以理)
人類到底有沒有登陸過月球呢?在抵達冥王星之前,這是首先被丟出來的疑問。
原名《那些登陸月球的事》,原長十萬字,在歷時數月的漫長修改之後,黃崇凱痛下決心刪除兩萬字,在地球出版他的首部長篇——《比冥王星更遠的地方》。
一顆遙遠的星球對我們到底有什麼意義?西元2006年,地球的天文學會將冥王星從九大行星裡除名,慣常背誦的資訊,書面上的印刷文字,從此只剩下八大行星,不過除名對於冥王星的日常生活可能也沒有多大影響,它繼續在遠方,孤獨恆常地旋轉,「冥王星列名九大行星的最後一年,聶魯達女孩緩慢離開我。」黃崇凱在小說裡這麼寫道。這本小說給予讀者許多種讀取及誤讀的方式,甚至提供避開核心的幾種方式,讓眼光專注於負空間,最後也許,可以得到核心。
像是推理片會出現的,藏在壁爐或書櫃的旋轉門,伸手一推,空間立即轉換,《比冥王星更遠的地方》更進一步,挑戰敘述者的身分,甚至是身世,隨著小說開展,讀者逐漸看見「敘事者」及「另一位」的輪廓及生活,一方是歷史老師,一方是文藝青年,他們都寫小說,即使困於自己的生命當下,只要敲打鍵盤,便能立即切換身分,成為主宰小說人物一舉一動的神祗。
擁有敘事權力的人,就擁有改寫歷史的能力,當然,也能改寫命運。在練習說故事的同時,打磨所有的技巧,直到緊密交織,漸漸無法辨識誰是「敘事者」,誰才是「另一位」,小說家一邊往前奔跑,一邊改寫所有的軌跡。黃崇凱鋪陳「月球」「冥王星」「瓶中信」「旅鼠」「龐貝城」「美國皇帝」各種精巧趣味的故事梗,推開一道道旋轉門,在虛實之間建構新生地,讓《冥王星》在此搶灘空降。
(攝影/但以理)
通常是在師大商圈的多鬆,偶爾在波黑美亞二店,多鬆開到四點,他常常寫到三點多才離開,凌晨的咖啡館,常常有人啪啦啪啦的打字,有人啪啦啪啦的翻書,每桌客人都是一個個獨立的星系,在推開門後各自發展出新的故事線,在抵達冥王星後不久,他常去的咖啡店結束營業,在那之前,那區域多出一間從政大書城改成的星巴克,這又是故事背後的背景故事,不過在文字裡,可能還留有餘燼。
沒有申請任何補助,沒有投稿任何比賽,黃崇凱純粹為寫而寫。「在無法靜下心來寫的時候,還是要逼自己,讓自己出力的去磨過那個非常不順的時候。」即便提及艱難,但書寫一事,始終是必需。他引用英國作家莎娣史密斯(Zadie Smith)的話,「寫小說只為了享受寫完時候的四個半小時。」等到喜悅都結束,為了讓小說校準到完好的角度,漫長的考驗才要開始,「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在思考,想修改也不知道從何改起。」中間歷經幾家出版社的退稿,又開始動手寫另一個中篇作品,寫完新作又回過頭來改舊作,大半年就過去,在投給現在這家出版社前,黃崇凱告訴自己,如果這家也不想出,就把《冥王星》封印起來,放回抽屜裡不出了。幸好逗點出版社成功阻止星系的墜落,這些可能與不可能得以一併打印成書。
因為生活一成不變,因為小說有無限可能,真正的答案,總不在表面。為什麼選擇書寫,為什麼擠壓時間給小說,為什麼願意反覆修改,答案之後的裡答案,小說家心裡自有冷暖。下一本小說,他打算寫「壞掉的人」,表象完好、努力生活,可能進入婚姻元年、兒女正月,但是對所處狀態還是有點彷徨的人們,即便經歷一場星際大戰,黃崇凱的書寫始終持續,無論順逆,無論虛實,讓小說家們繼續以書寫為公轉的中心,帶來下一場美好的登陸。
〔黃崇凱作品〕
回文章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