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為《西決》書籍裝幀設計師
要陳述一種「被改變的傳統」,我覺得有兩種方法,一是以新的界面來格式化舊的內容,成為一種新的想像;另一是以傳統的元素,加以解構重組活化這過程。在《西決》這本書中,我用的是後者的手法。而《西決》的簡體版書封設計,是屬於前者,用一種未來的視野感,單張定格的影像來定位這故事。
而我在處理《西決》封面設計的概念發想時,是將文本當成類似家族之「詩」的抽象想像,來創造空間的氛圍、書寫影像。這本書的主場景都是「家」(客廳、餐廳、臥室)或「教室」、「宿舍」……很奇怪地,閱讀這些文字時,我腦海中常會想起一些記憶中的靜謐時空,像有一團半透明溫暖的光暈浮現在書中的場景,既熟悉又陌生的記憶氛圍,像是某種「家庭包廂」或「火車通鋪」的溫度感,這種內容物其實不是現代生活的步調,有種珍貴難尋的踏實感(非物質性的)!
我先用這想像力,將小說文本快速生成一部在現實生活中不存在的電影,裡頭有人物卡司、場景、配樂、道具、鏡頭語言、打光、側拍、宣傳照、海報……等電影元素,再將這「虛擬的事實」解構,進入封面美編的設計流程。因已先有了這個「電影母體」,所以在畫面上即使只使用一個小元素,也有「冰山一角」的效果,也很像是用預告片帶出整部電影的氣勢。但其實我們是在出版業作這樣的動作。
我把整個家族密室對半切開,將底下的私密面相曝光在大眾眼光下,於是其中的家族元素,化為「家族標本」。這個立體相本,彷彿經指尖輕輕碰觸,裡頭層層不絕的故事內容就傾巢而出,像是每一次翻轉都會開出新空間的七巧盒。題材活化了,歷史不只是歷史,古老的回憶也不古老了,訊息在新的空間中形成一種新的、有機的複合語言。
這是個大陸文藝青年八○後的解構世界,關於家族(一胎化改變了家族元素)、權力(金錢至上)、夢想(城鄉差距)……某個高速移動的力量把這個世界「格式化」成一種超現實國度。在這個核心主軸中,我用一張家族四人合照來表達這種超現實的停格感,而將主角西決書寫為一具身不由己的「紙偶」,賦予他似有若無的枯槁感,身上(及跨越整本書封)都糾結纏滿了紅絲線,四散的菸盒、石頭、相框、風向雞(東南西北象徵四個兄弟姊妹)、生鏽鐵鎖、高塔廢墟、貨運標籤、核桃、書本、天平機具、小喇叭、玻璃木框……等物件組合,則暗示這些生活物件都陌生、標本道具化了,不堪地在版面中被紅絲線穿透纏繞,與紙偶形成一種擬人化的另類演出。
將封面設計變成一種演出,將小說文本作成一場有時間性的電影化演出。當小說被閱讀時,文字細節是由讀者腦海中的記憶符號演繹,我稱它為發生在讀者心裡的「內心戲」;而觀看封面影像形成的想像細節,則是一種模擬現實光影造型的細節,我稱為「野台戲」,兩種戲在封面上結合成「戲中戲」,一種類似「櫥窗」(家族櫥窗)的互動感,櫥窗內部有「角色」(主角西決)的內心戲演出,而讀者好像也透過封面「窺見」了西決的內心世界。
完成後,初拿到書時,我覺得好像見到一個長滿皺紋的嬰兒,然後像特效一樣逆時間成長,眨眼間,它好像又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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