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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界人生】譯者王蘊潔：洗菜時常會想到某段文字該怎麼改

作者:陳琡分 / 2012-10-19 瀏覽次數(55419)

（攝影/但以理）

見面之前，王蘊潔透過出版社告訴我們，她很緊張；甚而我們事先傳給她的題綱，她都一一填好回答，隔天便傳了來。一直以來，她都是躲在每個作者背後，極少接受採訪。「我不太擅長表達。直接要我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會覺得很可怕，」王蘊潔笑著說自己講起話來不只容易結巴，心跳還會加快。「只有對著螢幕鍵盤打字可以。」

譯界天后親授!這樣做，案子永遠接不完

不少譯者都是不上班的自由工作者，所謂的freelancer。在接案過活還不若現在風行的90年代，甫從日本學成返台的王蘊潔，原本試著到雜誌社應徵日文編輯，但後來感覺並不那麼適合；主編問她願不願當接案譯者，想起過去在日本唸書時偶爾承接的翻譯工作，便覺得：不然自己先在家裡做做看吧。

沒想到這一做，就是二十年。

這麼長的時間裡，王蘊潔累積的譯作數量，早就超過了她的體重，逐漸堆疊成她的身高。近年來讀者耳熟能詳的幾位日系文學名家：山崎豐子、小川洋子、白石一文、江國香織、東野圭吾……幾乎都有她翻譯的作品。但問起王蘊潔進入翻譯這行的初始，她說，自己完全是誤打誤撞。

「一開始對翻譯還真是完全不懂。只覺得既然我會中文也會日文，那應該可以當翻譯吧，沒有太去深思其中的學問。」譯者是兩種語言的橋樑，即使當初赴日念書，王蘊潔也不是出於對日本文化的熱愛，更非有意識地將自己刻意推上翻譯之路，一切都是因緣際會。

「我是一個胸無大志、完全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的人。」或許起先是有點懵懂，但回想起在日本累積的譯者片段，王蘊潔知道那正是自己骨血中「翻譯之橋」構築的開始。「我不是馬上就掌握得很精準、翻得很好的譯者。那時與我合作的業主，在拿到我譯好的文字後，會就他們的需求挑選與修改，再給我看，讓我知道我的譯稿與定稿之間的落差。」王蘊潔說，那一段時間，讓她知道翻譯這份工作需要的是什麼，並從中摸索調整。

博士熱愛的算式(三版)

神之船

及至回台後與出版社合作，這樣的摸索與調整依舊持續。「我前十年譯的都是實用書，那段時間都在磨練自己的文字熟練度，給我的幫助很大。」王蘊潔坦言，譯實用書可能不若文學書那般需要反覆琢磨，卻也並非信手拈來一路順遂，不只跌跌撞撞，更遇過很多瓶頸。但她從未想過要放棄，咬牙熬過的成果，是開始收到編輯的讚美；而在獲得文學書的翻譯機會後，更慢慢打開了她與讀者之間的連結。江國香織的《神之船》，引她踏進文學翻譯的領域，而《博士熱愛的算式》，更讓她一舉成為小川洋子的最佳中文代言人。實用書為她打下譯筆的基石，文學書讓她體會到翻譯的成就與樂趣，她終於相信，自己的確走在對的路上。

「我很慶幸自己經過前十年實用書的積累，才進到文學這一塊。有些人可能對自己的文字能力有足夠的自信，認為自己足以擔當文學書譯者，但我一直不敢輕易嘗試。對我而言，文學書是另外一種境界，不論情緒或文字，都需要一點磨練才有辦法呈現。我很幸運有過那十年，讓自己踏上去能夠站得住，甚而投入得更深，有更多的琢磨。」

經手諸多日本名作，她最怕遇到不知所云、很虛幻的作品，最喜歡的則是山崎豐子。「很多人問我山崎豐子是不是很難譯，其實不難。她的作品雖然硬、很專業，也很社會性，但她的文筆俐落扎實，只要功課做得夠，就不用太擔心，還能從中學到很多事物。」王蘊潔最困擾的，是那種譯著譯著不禁疑惑「你到底想講什麼啊？」的作品，「有些過度虛無縹緲的純文學、需要自己去體會意境的，對我比較困難。」

相較於山崎豐子，小川洋子的文字看起來簡單，實則氣氛更為濃厚，甚至具有難以言喻的藝術感。「所以我譯小川洋子時會很慢，必須想得更多。」例如，《抱著貓，與大象一起游泳》《凍結的香氣》，就是王蘊潔很喜歡的作品；「而《祕密結晶》第一段雖然才幾百字，但它真的很美，讓我讀到起雞皮疙瘩，我就反覆修飾了很久。」她往往想了又想，修了又修，有時出了門突然靈光一現，就想趕快回家把某一段翻完；或偶爾卡關時便做點家事、吃點東西分個神，感覺又能浮現。「我在洗菜時，特別常會想到某一段文字該怎麼改。」她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