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大利電影大師巴索里尼身兼電影導演、劇場、作家等多重身份,他的創作穿梭在經典文本、傳統寓言、與當代文化之間,為世人提出了深刻的時代觀察與檢省。
2017文學.閱影展特別規劃放映巴索里尼一系列西方經典的改編之作,包括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小說《十日談》、英國詩人喬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阿拉伯時代的民間故事《一千零一夜》、以及薩德伯爵的禁忌爭議傳奇《索多瑪120天》。
閱影人│李幼鸚鵡鵪鶉
著有《鵪鶉在鸚鵡頭上唱歌》(書與錄像)、鄭秉泓編《我深愛的雷奈、費里尼及其他》。拍攝《生活像電影:奧黛麗.赫本的二三事》、虹彩妹妹解讀雷奈《穆里愛》與費里尼《愛情神話》,演出蔡明亮、應政儒、王婉柔電影。
▍巴索里尼與墨子、雷奈、費里尼、楊德昌、蔡明亮、席德進、白先勇、鴻鴻…的異/同
談巴索里尼電影,怎麼可以只看到男色、(男)同性戀、類似真槍實彈的性愛鏡頭?真是不長進。談巴索里尼電影,怎麼可以只拉抬到高層次的政治理論、文化理論、電影理論、複雜辯證卻對他獨樹一幟、領先同儕的男孩容貌美與肉體美,甚至各種形狀各樣狀態的陰莖視而不見、避而不談?實在虛假偽善。二缺一,都可能褻瀆巴索里尼。
雖然巴索里尼的電影有時(或常常?)被認為瀆神。果真這樣嗎?年少時代就很無神論又心儀共產主義的巴索里尼,1964年導演的劇情片《馬太福音》非但沒有把耶穌或上帝貶到谷底,連天主教與基督教都感動他拍出了耶穌的真精神。或許巴索里尼憎惡的是教會與教堂,某些不良神父與惡質牧師,他珍惜的是耶穌犧牲與博愛的實踐。無神論裡的高品格人士,不是比信徒更接近耶穌的風骨嗎?
先秦時代的大思想家墨子,在台灣蔣氏王朝白色恐怖歲月,有些學者把墨子的兼愛與非攻(也就是平等、博愛、和平)跟耶穌(或者加上釋迦摩尼)類比,有些御用文人忙著配合蔣介石獨尊孔子以便鞏固政權的嘴臉,把墨子斥為中國古代版的共產黨,而且是被醜化了的共產黨。或許巴索里尼就像墨子,在理想主義的社會主義(而不是某些極權國家的共產黨)與耶穌精神間,找到了共同點。
1922年3月6日(也有人說是5日)出生的巴索里尼,與1922年6月3日出生的法國導演雷奈(Alain Resnais)以及1920年1月20日出生的義大利導演費里尼(Federico Fellini)有著奇妙的異/同關係。
巴索里尼作品《豚小屋》
雷奈的《穆里愛》(Muriel ou Le temps d'un retour)省思了「電影的影像/聲音有限,觀眾的想像無窮」,故意不呈現被殖民的阿爾及利亞女孩穆里愛飽受法國軍人們凌虐的畫面(與聲音),反而引發觀眾揣測她可能被強姦,甚至被殺害了。那麼,巴索里尼電影中那些俊美男孩既露容顏又亮出陰莖豈不太粗糙、太膚淺、完全不知留白了?我的比喻是,雷奈彷彿有些女性主義人士擺脫婚姻枷鎖與婚約的虛假,巴索里尼則宛如同志族群爭取婚姻平權與法律保障。巴索里尼未必永遠跟雷奈背道而馳,《豚小屋》裡俊美食人族男孩(法國的皮耶.克萊芒提飾演)從頭到尾沒有名字(至少觀眾不知),跟雷奈的《廣島之戀》(Hiroshima mon amour)、《去年在馬倫巴》(L'année dernière à Marienbad)互通聲氣;這位男孩在山野跟一位清秀少男槍VS.槍、刀劍VS.刀劍(刀、劍、槍都有陰莖的象徵)、追VS.逃,特別是「看」與「被看」,把男男情愛映現得美不勝收,完全沒有任何對白,又何嘗不像雷奈的聲音有限/想像無窮呢?食人族男孩槍/刀殺害對方並吃了對方的肉,跟楊德昌《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小四殺小明而小明垂危時抱緊小四的「愛與死」夾纏,不也殊途同歸嗎?蔡明亮很多電影更常常遊走在「愛與死」之間啊!
巴索里尼的《一千零一夜》由很多個episodes構成,最後一則是俊美男孩尤農海難船翻漂流到沙灘,走上小坡,全裸躺在巨大陰莖形狀金屬崗哨旁。這張全裸俊美男孩(寫實)與屌形崗哨(象徵)的劇照多少年來被許多電影書刊引用、轉載,簡直恍若米開朗基羅的大衛裸男雕像,流傳千古。巴索里尼創造了神話!尤農私闖地窖跟少年王子一見鍾情並展開一夜情過後,尤農拿匕首刺殺對方,伴屍同眠。看電影不能只看寫實面,男孩進入地窖洞穴有進入另一男孩體內的意涵,匕首同樣可以暗喻陰莖(的進入)。《豚小屋》裡皮耶.克萊芒提全裸看兵、民廝殺,「看」與「被看」賓主易位,古今獨步,影史奇觀!
《一千零一夜》中,俊美男孩尤農在海邊的場景已成經典
巴索里尼參與過費里尼1956年《卡比莉亞之夜》的編劇。費里尼1969年以紀元前的古羅馬為背景的《愛情神話》(Fellini - Satyricon)、1967年巴索里尼取材古希臘悲劇的《伊底帕斯王》與1969年中世紀/現代的《豚小屋》在日本上映時評價極高,篠田正浩1974年鋪陳日本遠古神話姊弟近親情慾的《卑彌呼》收場時人物由古代走進現代社會,就是在向巴索里尼這兩部電影致意。
1962年的《樓勾巴格》(Ro.Go.Pa.G.)由四個短篇構成。巴索里尼導演了其中的〈軟酪〉(La Ricotta),出品年度跟費里尼描寫自身創作心路歷程的「後設電影」《八又二分之一》(8½)相近。有些人發現兩造甚多呼應但趣味迥異,顯然巴索里尼比較在乎勞工階級與窮人討生活的艱辛、討厭中產階級的自戀,跟費里尼的中產階級精英品味大異其趣。〈軟酪〉還消遣了費里尼,讓美國的奧森.威爾斯扮演的那位導演談論費里尼。威爾斯竟說:「他跳舞。」其實費里尼有自知之明,《卡比莉亞之夜》(Le notti di Cabiria)只邀巴索里尼撰寫底層生活人們的對白,以求寫實。
巴索里尼與安東尼奧尼、楊德昌電影都很女性主義。伊格言(Atom Egoyan)、篠田正浩、法斯賓達(Rainer Werner Fassbinder)都深愛巴索里尼的電影。巴索里尼電影的映現俊美裸男,或許還影響到彼得.格林納威(Peter Greenaway)與德瑞克.賈曼(Derek Jarman)。巴索里尼欣賞高達,不妨把兩造電影對照閱讀。巴索里尼兼治詩、小說、舞台劇、電影,其多才多藝與法國的考克多(Jean Cocteau)、台灣的鴻鴻各有一片天。
巴索里尼、維斯康堤(Luchino Visconti)與我都迷戀美貌細腰男,不像三島由紀夫偏愛肌肉男。巴索里尼電影男色與男同性戀的先驅,媲美席德進的繪畫與白先勇的小說之於台灣。以往我迷戀巴索里尼電影的極美男色,但當我從男同性戀漸向動物權傾斜時,《豚小屋》與《一千零一夜》是我的最愛也是我的最恨。
2017臺北文學.閱影展
每一次的「文學閱影展」都是一種召喚。召喚觀眾翻開書頁,召喚讀者走入戲院,召喚所有人在電影中看見文學之美。正如文學季所帶動掀起的閱讀與寫作風潮,閱影展以文學為題,藉由改編作品、作家專題、等各種文學電影的展演,都試圖召喚觀眾在影像的魔力中更進一步找到文學的底蘊。2017的文學閱影展計畫以「影的意志.文的靈光」的策展方向,從大師名導、到當代名作,帶領觀眾領略更多元的文學影像精髓。
時間地點| 5/26(五)~6/8(四)光點台北電影院
策展主題| 影的意志.文的靈光
策展單元| 挑釁.巴索里尼
迷幻.卡夫卡
閱讀電影的靈光
售票資訊| 將採取現場售票方式,詳細售票規則請見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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