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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厚心得

很快我們就會知曉,沒有我們星球照轉,我們是否接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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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
很快我們就會知曉,
沒有我們星球照轉,
我們是否接受的了。──以色列詩人阿巴.科夫納

很顯然,蘇珊.桑塔格無法接受,也不會甘心,這個已經沒有她存在的星球仍繼續運轉,因為她絕對比世上任何一人更熱愛生命。這句話,顯然不盡公平,因為離世八年的桑塔格無法出聲為自己辯駁,但如果她仍活著,或許會欣然同意這個註解。

即便你不清楚桑塔格對世界的貢獻,但光透過這本書,你也不得不佩服,怎會有人對於生命如此眷戀,畢竟多數人對於肉體的折磨是毫無招架能力,但她卻願意遭受一次次的侵入性治療,哪怕傷害了她與生俱來的女性尊嚴,只要能讓她多看一場戲、多寫一頁文字,就算僅僅是多活一天,也好。拋開桑塔格的身份,那是異於常人的求生鬥志,她對垂死肉體所散發出的希望之光,執著程度總是能輕易撼動旁觀者。

透過桑塔格的獨子大衛.里夫之眼,寫下的《泅泳於死亡之海:母親桑塔格最後的歲月》,清楚記錄桑塔格在生命走向死亡幽谷時,那段找尋以任何條件為代價只求存活的痛苦歲月。這是本難讀的書,大衛曾告訴一些朋友,希望他們盡可能別看這本書,因為不管以什麼角度觀看,事實上,都殘忍的要命。

長期關注公眾議題的多數人對蘇珊.桑塔格可能不陌生,她被公認是近代西方最具爭議性的女作家及評論家,一枝銳利如刃的批判筆鋒,除了被譽為「美國公眾的良心」,也被稱之為「美國最聰明的女人」。

在公領域的桑塔格,堅強如鐵,是文化界的菁英、是出色的政治評論者。私底下,桑塔格在26歲那年離婚,隻身帶著7歲的兒子到紐約闖天下且拒收贍養費,更從不諱言自己的雙性戀身分。她在42歲罹患晚期乳癌,65歲診斷出子宮肌瘤,71歲因血癌病逝。前兩度交手,她從死神手裡幸運溜走,或許參雜許多僥倖成分,但絕非偶然,因為她絕對是最具求生意志的病人,她的抗癌經驗甚至激發她寫出對世人影響深遠的《疾病的隱喻》。桑塔格以那種拿滿分的學生稟賦,蒐集所有可能使她痊癒的醫療資料,即使,那機率低到微乎為零。

活下去:也許那就是她死亡的方式。

人總是要死的,除非死於一次意外事故,否則,大概會死於某種疾病,如果不是現在,也肯定是將來的某一天。桑塔格顯然有突破這困境的企圖心,就像大衛在書中提到的,假使她活到一百歲,而不是七十一歲,除非是腦子不行了,否則,什麼都無法迫使她接受死亡。他甚至常想勸母親接受現實。「別那麼熱愛生命,妳總是對生命評價過高。」

活著的人,總是容易對死去的人產生愧疚感,不管為死者做了什麼或沒做什麼,這念頭都會在心頭湧起。除非你當時滿足那個人的一切要求,要什麼給什麼。但做的再多,事情通常仍無法完美,大衛對於母親的死同樣有某些遺憾,這本半自傳的回憶錄,如果以醫療觀點看來,是斷然絕望的,但若以人子角度出發,卻是溫暖親人。

要徹底瞭解一個人,或許得從他最虛弱的時刻看起。即使這樣太過殘酷,卻相對較為誠實赤裸。再怎麼狂妄自負、尊弱嬌貴,面對死亡,終究回到同一個基準線。伍迪.艾倫在劇本中曾幽死亡一默,寫下「我並非怕死。只是死亡的那一刻來臨時,我不想在場。」法王路易十五最後一個情婦杜巴麗夫人,在絞刑架上,悲哀的懇求行刑者,只為讓她多活一分鐘。

似乎,我們無權評斷桑塔格為生存所睹上的努力是否值得,或只是白受罪,但當大衛回憶起這段陪伴母親的抗病歲月,他顯然想知道,她身邊的人想盡辦法讓她懷抱虛幻的希望,到頭來是否真的讓母親得到安慰或只是加深她的孤獨感。

如今,這一切不會有答案,但唯一肯定的是「她有權歷經歷自己的死亡」。就像桑塔格說的:「這次,這輩子第一次,我覺得自己沒有什麼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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