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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二|時尚蛋骨頭】高翊峰:等待濃縮的一種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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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翊峰專欄

喝咖啡,對我來說,比較接近尋找。遇見新咖啡廳,多半是靠雙腳散步出來的。沿著柏油或是水泥磚的裂縫,慢慢走,慢慢試喝,一杯或者幾杯之後,確定這家cafe shop,可納入尋找之後的目的地明細。然後,因為不同原因,在需要它的時候,像遇上令自己心動的陌生女孩一樣,靜靜地坐在距離剛好的座位上,緩慢地做一些適合獨處時進行的事:寫些什麼,記錄什麼。有關咖啡廳的確認,氣氛很重要,老闆的氣息很重要,有時連常光顧的野貓也是某人愛上某家咖啡廳的原因。我自己,多半從Espresso開始。我是用Espresso選擇咖啡廳。這不意味我不喝虹吸壺的莊園豆單品,也不代表我不會為花式咖啡將時間扭曲成軟調子的彈簧。這只是很刻板與個人式的判斷依據,並不理性,就像突然愛上了什麼。不過,確實有一些咖啡廳,因為Espresso,我真心希望他們會一直走到下個世紀末。

Espresso之於咖啡廳,就像是腳踝之於女人。一個女人,如果能照顧好腳踝,那她會是迷人的。我總是相信,做為基底的Espresso能弄好,那老闆應該是有所堅持的,他的卡布奇諾和拿鐵也不會壞到哪裡。以十個左右大氣壓熱水沖過20克左右的咖啡粉,萃取出香味甘度,以及厚酸體和會掛舌根的苦澀,在喉嚨深處留下餘韻。這是義式濃縮咖啡很簡化的描述。品咖啡,其實也有一套複雜的程序與標準,往深處聊,會出現威士忌與葡萄酒的品茗規則,有時像場裝模作樣的遊戲,有時像是無比精準的味覺分析。做為一位單純的咖啡因癮者,我的喜好很個人。以我自己的標準,最近有幾家咖啡廳的Espresso,很適合不同書的閱讀狀態。
070502
(攝影/高翊峰)

夜曲
夜曲
金華街巷弄裡的George House coffee Workshop,剛開不滿兩個月。店家自己調好的Espresso,有三款基本款,都不錯,個性彼此都鮮明。不過讓我好奇的是,這家「咖啡工作室」允許愛好者自行去調配自己喜愛的比例。是的,你可以在這裡,像一位研究者,一公克一公克實驗出適合自己的Espresso。21g.的咖啡豆,是George House製定的量;配豆單上,約三十種產地咖啡豆,可以任意選豆配豆。我的第一次,獻給了「12g.哥倫比亞+6g.印尼特級爪哇+3g.印度季風咖啡」這樣一杯Espresso,酸體稍厚,香氣很足,不過無法在一口冰水之後留住苦澀。這樣的咖啡工作室,我是第一次碰到,玩心很重,雖然在小巷中,很不容易發現,也相對安靜,但在這家coffee Workshop,我無法翻開唐.麥庫林《不合理的行為》的下一頁,或許合適輕鬆讀著石黑一雄的《夜曲》也說不定。但,它更合適不閱讀,只在玩心興起時,再走到George House,再弄混一次比例,試試另一種21g.能挑起什麼樣的癮神經。

百年孤獨
百年孤獨
最近一次到Caffé Libero,我還是喝了兩杯Espresso。第一杯,是只取30㏄的高濃縮義式咖啡。店員說,是比一般濃縮更濃郁一些的另一種濃縮咖啡(他說了一個名字,但我無法確定那樣的義大利名稱如何拼音)。以六十元台幣的價格來說,我想,並不容易找到可以替換的口味。第二杯,我請店員幫我留住後體多一些,約莫抓到45㏄左右,並且多要了一份粗糖。店員有點憂心向我說明,這樣會讓咖啡加重苦味,他十分不解我的請求。我說著沒關係,只是微笑,不知如何解釋。等低下頭,看著Crema已經偏金黃色的它,和桌上剛入手的簡體版的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隱隱約約知道自己固執的原因。這本小說,書架上已經有志文版、遠景版、大漢版,一共五本(因為志文有精裝、平裝版;遠景有平裝版和諾貝爾文學獎全集版),再加上這本新經典文化發行的簡體版,一共六本。為何如此……因為正式授權?直譯於西班牙原文?或只是精美的硬皮裝幀?不,就像是第二杯咖啡,總希望有一個理由,可以再重覆溫習再重讀一次,曾經體驗過的美好。其實可以是很簡單的理由。

但如果希望獨處,不被打擾,我近來的選擇,應該會是Rufous Coffee。這是一家其實很多人已經知道的小店,但去Rufous喝Espresso的人,並不多。雖然價格是Caffé Libero的兩倍,但很值得。小小一杯,可能只取25㏄,厚厚的Crema油脂襯著濃濃的新鮮豬肝紅……我很難拒絕。上一回去,抓著上海出差時帶回來的簡體版《論誘惑》,心想,或許只有Rufous可以讓自己安靜下來讀這樣的一本書吧。抵達時,桌與吧檯滿了,門外的吸菸區臨時座也滿了。我還是點了一杯Espresso,站在門外,享受了三分鐘左右的濃縮時光。雖然沒有開始讀,不過總還能因為這樣一杯咖啡,稍稍安靜下來。
070501
(攝影/高翊峰)
 
幻艙
幻艙



高翊峰
做過調酒師、廣告文案、編劇,也做了十多年雜誌編輯。得過一些文學獎和編劇獎。目前在《GQ》擔任副總編輯,並繼續維持寫小說的日子。出版了《一公克的憂傷》《奔馳在美麗的光裡》《肉身蛾》及最新長篇小說《幻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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