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厚心得
我不確定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感受到所謂「長大」的那個瞬間。
作者:DL / 2011-08-01 瀏覽次數(11973)
佳奈是個孤女。嚴格來說也不是,因為她有一對養父母。養父呢就不提了,反正就是那麼回事,大多數家庭總是有個叫做父親的角色;嚴格來說,母親才是一家之主。佳奈的母親是個虔誠教徒,原則清楚、黑白分明:她從來沒有聽過有百感交集這種事。世間人事物分成兩種,非敵即友。起初,佳奈也包括在朋友的那一方。「我被帶進她的陣營,母女同心協力,和世上其他人大打口水戰。」
從小,佳奈就跟著母親還有母親教會裡的朋友,從早到晚;母親的世界就是她的:母親用〈啟示錄〉教她歷史、〈申命記〉教她認字。「馬啦、小白兔啦、小鴨子啦,都像是童話事物,只給我模糊的印象。可是有關塘鵝啦、岩獾啦、樹懶啦、蝙蝠啦,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魔鬼的可怕和下地獄的故事對佳奈而言如此實際、理所當然,但在學校卻引起一陣恐慌:家長們反應佳奈的地獄故事讓他們的孩子做惡夢,老師質問她為什麼要恐嚇其他同學。學校的人都離佳奈遠遠的,「我要不是深信我自己是對的,八成會很傷心。我常常想到我們的教會。我跟母親講起往日的美好。」佳奈不了解她的母親,可是她愛她。「因為她永遠都知道事情為什麼會發生。」
「我以前總想像,我們倆看到的是一模一樣的東西,可是我們卻始終置身在不同的星球上。」
佳奈的母親開始不跟她同一陣營,起因於佳奈新交的朋友,蜜蘭妮。她跟蜜蘭妮在一起的時候有種溺水的感覺,她心中湧起一陣停止不了的恐慌,她覺得肚子裡面好像有東西在蠕動,「我的身體裡頭有一隻八爪章魚。」她不確定這是不是母親以前鄙棄的那種,違反自然的熱情。她成天都在家裡講關於蜜蘭妮的事,母親從不搭腔。有天,母親突然對她說:教會裡有個男生,我想你對他滿有好感的;佳奈一頭霧水。之後,她不再在家裡提起她跟蜜蘭妮在一起的事。
「我常想質問她,想追問她對這世界到底有什麼看法。」
珍奈.溫特森,被譽為英國當代最好也最具爭議性的作家之一,《柳橙不是唯一的水果》是她半自傳性質的處女作;這本傳聞中的啟蒙經典出版於1985年,如今,終於有了繁體譯本。
我不確定你有沒有跟佳奈/珍奈一樣,發現自己「愛上了一個女孩(或男孩)」的那個瞬間;可是你一定想過「世界」是怎麼來的?我說的是,我們以為的世界的樣子。你記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世界」其實跟你以為的不一樣?從小,我們理所當然於父母描繪給我們的世界樣貌;突然,我們開始理解到自己與家庭不必然是同一國的,我們開始看到不一樣的東西、對世界賦予不同解釋,開始在每一次發現的岔路口,停下來重新思考,做決定。
每一次,我們都更清楚自己與家庭的距離(或許遠了點、或許又近了點)。每做一個決定,我們就更明確雕塑出自己的樣貌,留下自己想要成為的部分;丟掉不想要的(或許很久一後,我們會發現不想要的一部分其實也留下來了。)
然後有一天,我們突然發現自己變成某個樣子;我們突然發現,自己長大了。
佳奈的故事總讓我想到那些岔路口。不管幾歲,每一個,我們與家庭、與自己更遠或更近的岔路口。以及,每一個做決定的瞬間。
長大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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