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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厚心得

2010年九月外文館文學小說選書:為了保留逝水般的美麗無邪,他必須先失去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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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罕帕慕克,作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他有些太過年輕,年輕到他可能會未寫出他的巔峰扛鼎之作。但作為一個小說家,他的小說作品之氣勢宏大與情感織就綿長,與說故事的聰明與選題材的敏銳,也不是一個兩個文學獎項可以說明。同樣是應用謀殺與愛情的元素,《我的名字叫紅》(My Name is Red),就讓從文學獎到類型榜裡,巨大跨度間的許多小說作品黯然失色。

  這位土耳其小說家,在2006獲頒了諾貝爾獎之後,並沒有停下寫作,也沒有停下他對伊斯坦堡這座城市的柔情但銳利的關注。他完成了他的新小說,是個簡單的愛情故事。

  巨賈家族,紡織廠的少爺Kemal,現年三十歲,如被閃電擊中般,既快且深地愛上了遠房窮親戚家裡的十八歲少女Fusun。這份愛情沒有給他太多掙扎的空間,他很快縱身摔出了原本平順的人生軌道,那些穩定的上流社會生活與社交圈、溫婉而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妻子、家族對新繼承人的期望與栽培,他現在能做的只有戀愛這件事。

  但他的動作仍舊不夠快,他與未婚妻分手了,但Fusun也嫁人了。而一切,似乎與Kemal的愛情仍舊無關。現在他除了繼續為清純無暇的美麗Fusun付出一切,他也樂意為了Fusun的家人,甚至丈夫盡力,除了嘲諷他仍偶爾得照面的上流社會社交圈,在旁人眼中,他的生活裡幾乎只有這麼一件事。

  他每週有兩三天都穿過這座城市當中,貧富落差新舊交陳的城區與街道風景,到Fusun家去作客,為了Fusun丈夫拍電影的夢想,也為了讓Fusun成為土耳其電影明星,他努力穿梭周旋。這些碰面的場合不總是在Fusun的家裡,電影院、咖啡店、各種檔次的餐廳。在Kemal懷抱著無比天真、義無反顧地投入這個犧牲奉獻的過程裡每個空間,他往往不忘留下一個兩個瑣碎的物件作為紀念品。比如香水瓶、小擺飾、鑰匙、紙牌,每一個都是Fusun曾經碰觸過的物件,都圍繞著部份他兩層共同擁有的回憶,更多的是Kemal的慾望與想像。

  Kemal的想像與慾望,幾乎是自外於「性」的,面對小他十二歲的Fusun,他甚至曾為此作了選擇,那些混雜的愛欲與遺憾,甚至屬於嫉妒戀人的惡意,都不在對於身體接觸,而是無比戀物,藉此珍重且自溺地摩挲著回憶。

  熱切愛戀著回憶的人,與戀物者多麼相近,如同追憶逝水年華裡最隆重、通靈儀式那般的起興過程,一股香氣一個桌邊的擺設,足可讓普魯斯特墮入比此在更真實的回憶裡。小說裡的Fusun確實只被當作一個慾望的客體,隨著Kemal的想像擺佈。或許你猜到了,她甚至在婚後的幾年內,就死於青春年華,也使得Kemal的慾望顯得更為天真而且絕望。Kemal用那些與Fusun有關,收集得來的瑣碎物件,組成了一個博物館,展示並且典藏這些曾經的天真與純潔。

  這是一個投射慾望、以回憶建造城市的故事,帕慕克透過Kemal,將他熱愛的城市,與成長過程裡最珍愛的土爾其生活發展史,逐一呈現。他不需要鉅細靡遺地描述街景,不需要再三使用象徵性的建築物與事件,來讓故事有著實際時空地點的妝點。

  作為純潔與美麗的象徵,完全被作為客體擺佈的Fusun,終究得為了帕慕克與Kemal早死,而Kemal苦心收集的瑣碎物件,也才終究成為了一座博物館。畢竟博物館裡擺設的,總是逝去的物事。

  你發現了嘛?我們往往有著留住某個時刻的願望,或者希望自己記住某個包圍全身的感受,永遠不要讓這些時刻與感動,離我們遠去。即使世界在變、我們總想著自己的慾望與回憶足夠強悍,能夠保護這些美麗無邪的瞬間。但只有在我們已經離開了、失去了那些,我們也才能清楚地確認,我們留住了多少,我們不是什麼都沒有留下。只聽任那些曾經的夢想漫射在早無意義的城市空間、在那些不再具有意義的物件上留下塵埃。

  所以小說家盡力寫作盡力搭建真實的場景飽滿的回憶,而我們會對這個流暢而簡潔,美麗但殘忍的故事有所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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