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們用北漂形容來京打工的人，意指非北京戶口、來自非北京地區的人，在北京生活與工作，現在大家換一個名詞，說他們是「蟻族」，在北漂和蟻族中間，用大學畢業生低收入聚居群體作為標誌和切割，好像這兩種名詞間的差別沒有這麼具體，其實這個差異，可以用他們呈現的整體素質與共和國成長背景放在一起思考。


北漂青年偉哥
還記得我到北京第二年，一位在北京混了五、六年的朋友笑著對我說：「小平同志，歡迎你加入北漂的行列。」

他來自於那個從動身到抵達京城，需要翻山越嶺，至少要換兩三趟車才能到的地方。為人勤勤懇懇，有著農村人的小狡猾，也有待在北京多年，經歷滄桑的世故，內心對社會不公平懷著強烈的憤怒，偶爾稱他為小憤青，他就告訴我他書讀太多了。很多時候，面對需要卑躬屈膝、鞠躬哈腰的場合，他的忍耐力也相當驚人，這是北漂的一個切片。

比起那些比他年長許多的北漂大叔，他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至少，北漂大叔成長的年代，念書不容易，現在只能給人蓋房子、賣苦力，整天起早貪黑，渾身塵土，城裏人見了必避之惟恐不及，雖然留在北京有相同的理由：「賺錢」，實際上還是有很大的區別，至少他感覺自己活得比較有尊嚴。通過努力，有些人對他還是有相當的尊重。


蟻族台灣凱哥
這位凱哥被公司派來北京，高學歷，愛台灣，在這個城市混了多年，住在城裏，騎著一台小破自行車，說是要節能減碳兼省錢。前陣子他對我說：「我們大家都要辦暫住證，我們都是城市外來務工人員！」他說這話的表情很嚴肅，我樂得哈哈大笑。是啊，台胞也是外地人，你就不是北京人，沒北京戶口就得辦個暫住證。凱哥管著公司五六個人，他說他們學歷比較高，高到研究所這麼高，很難管，有時候被管的比管人的人還牛，凱哥的無奈我不好多嘴，他可能還沒有遇到能給他指點迷津的人，我只能默默祝福凱哥。


北漂吳師父
某日師父開車經過北二環，他說他剛來北京的時候，還沒有五環，四環是他來後兩年建成。我說，您也來得真夠久了啊！還想不想回家啊？他說當年他到郊區農地裏批些果菜，從南五環這麼遠的地方騎車到北二環住宅區，賣一小車西紅柿，就這樣日復一日，終於在北京攢夠了些錢，終於有立足之地，現在買台車給人拉拉貨什麼的，等存夠錢了，他要回老家蓋房子，給兒子娶媳婦。現在農村很現實，沒錢沒人要搭理你，連吃喜酒都沒人想跟你坐同一桌。這位師父，大概快接近骨灰級的北漂了，文化程度不高，很本分的一個人。


蟻族小胖陳
典型八零後小青年，在北京讀完大學，就留在這城市，畢業整整一年後才找到工作，腦子很靈活，懂得明哲保身的生存之道，北京對他來說，實在沒有家好，回家家人給他找好工作是沒問題的，可現在他就想待在這，也許能碰上什麼好機會，小胖陳跟許多在北京畢業後留下的青年一樣，沒錢，就搬到五環外，住在惡劣的環境裏，城鄉結合地區治安不好，太晚了不敢出門，男女混合租房，偶爾還開玩笑說自己要特別小心，別把女朋友肚子搞大了，又是一筆支出，兩月薪水都不夠打胎的，女朋友還開玩笑給他說：「如果你今天買了房，我今天就嫁給你。」


我們習慣雜誌、電視介紹中國亮麗的首都北京，有世界級的大師打造的劃時代建築，有來自各行各業、各國各地的菁英，在北京創造著未來與驚奇。很少想到北京這個城市，10年來常駐人口從1千萬膨脹到現在包含流動人口有近3千萬數量，全世界許多企業落腳北京，各省京經辦、公司駐北京辦事處多如牛毛。

以前那個外來人多是苦力粗工的年代，與現在這個外來人多是外地大學畢業生的年代，結結實實地在這十年交錯，這些畢業後留在北京打拼的許多社會新鮮人，原來是很純真充滿理想的，他們最大的希望就是買車、買房、賺錢養家，未來能娶個老婆、嫁個好老公，現在他們在北京城找工作，就業的過程中，通常要經歷過這個世界對他們殘酷甚至絕望的洗禮，並產生了自我保護機制，才能平安順利的立錐於北京。

天涯上的「慌慌都市打拼記」受關注的原因，多來自於外地人感同身受的經驗。如果看過前陣子被禁播的《蝸居》，現在翻看廣西師範大學這本《蟻族》，必能有更深刻的感觸，看來自弱勢階層的北京蟻族們，他們如何在城鄉二元制度的羈絆下在北京生活、生存，這是北京真實深刻且最重要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