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小白兔唱片,其實作外國藝人專輯的發行已經長達十年,這些獨立音樂裡,有許多已經是台灣聽眾都很熟悉的樂團或專輯,喜歡獨立音樂的朋友常常會有「大片迷思」,就是排斥暢銷專輯的心理。不分青紅皂白地認為越多人討論的唱片(大片)就越沒有深度,越接近普通的「流行音樂」,所以連聽都不想聽。其實觀點自在人心,即使大家都愛同一張專輯,觸動內心的原因也不會一樣。
除了Hammock,我們也邀到Hammock資深歌迷阿Band(PutsSound創辦人),一起聊聊這個他喜歡超過十年的樂團。
【in-betweener】02.
專訪 Hammock團員 X 專業歌迷阿Band
Hammock團員訪談:與Marc Byrd、Andrew Thompson
第一部份:一些關於他們自己的事
Q1:你們會怎麼簡單自我介紹?
Marc Byrd:MB:我在阿肯色州一個叫El Dorado的地方長大,這是個在美國東南部,很小的城鎮。13歲開始彈吉他。
住在 El Dorado的時候我感覺孤單且與這地方格格不入,開始對彈吉他這件事很偏執,把重心都放在吉他上。後來我最好的朋友死於場與毒品有關的火災,我也開始不斷搬家,從阿肯色州溫泉城(Hot Springs)到田納西州納許維爾(Nashville),定居Nashville後住了很長時間。
Andrew Thompson:我是田納西本地人,小時候住在偏僻的農場裡。住在市郊對我來說是一段重要的教育,讓我接觸到許多不曾接觸的。
在農場的那段時間讓我愛上屬於自己能有的空間與時間,但搬到城市讓我真正的接觸到音樂。我在藝術學校的室友是真正的音樂家,她對音樂的廣泛性也對我的音樂喜好產生很多影響。
Q2:每天都會做的一件事是什麼?
Marc Byrd:不管我人在哪得做什麼事,每天都一定要跟我老婆Christine說話,她是唯一能讓我著岸的人,尤其我腦袋裡卡住,被自己思考困住的時候。
Andrew Thompson:只要狀況允許,我試著每天早上去跑步。這讓我一整天頭腦清醒。
Q3:請介紹你們的live表演時編制,固定巡迴夥伴有哪些人?表演過的地方裡有沒有哪個地點最酷?
Marc Byrd:Matt Slocum是我們的大提琴手,我們現在表演都是三人組合。但今年秋天計畫擴大編制,會有些很棒的傢伙加入。
表演過最酷的地方之一,是跟Stars of the Lid一起在紐約Le Poisson Rouge(編按:為近年紐約的中型演唱會重要場地,能在這裡表演有指標意義)表演;另外,還有費城的St. Mary’s Episcopal Church,在教堂表演的經驗很美好。
Q4:你們第一次公開表演是2007年跟「Jonsi&Alex;」一起?初次表演是與別人合作,感覺如何?
Marc Byrd:我們其實不是跟他們「一起」表演,是「為」他們表演。
Riceboy Sleeps(編按:即是Jonsi&Alex;,同樣為Sigur Rós主唱Jón Þór Birgisson和Alex Somers組成,不但是兩人活動時的另一名稱,09年也出過一張同名專輯)在美國舉辦藝術展,我們受邀在會後party表演。當時感覺很超現實,在那之前我們從未用Hammock名字表演過,結果第一次表演就是以如此私人的形式呈現。
我們為這個展寫了很多新歌,回納許維爾之後,再把這些作品錄成《Maybe They Will Sing For Us Tomorrow》,這專輯名稱來自Riceboy Sleeps這次展覽的其中一件展品,當時我們去徵詢「Jonsi&Alex;」同意,他們居然主動表示希望替這張專輯貢獻設計,我們當然很開心的說好!
Andrew Thompson:說一個最新消息!我們即將發行《Maybe They Will Sing For Us Tomorrow》的重新混音版,經過重新後製聲音,變得非常溫暖動人,簡直就像一張3D的專輯!也會同步發行黑膠,能看到「Jonsi&Alex;」的封面設計用更大的形象呈現實在很棒。
Q5:告訴我們一件從來沒在訪問裡說過的事吧
Marc Byrd:有時候我還會拿出早期的Iron Maiden來聽,尤其是《the Number of the Beast》跟 《Piece of Mind》這兩張。
讓我解釋一下:我是在一個很嚴謹的家庭長大,我這裡說的嚴謹,包含對宗教非常虔誠,是個固定跑教堂,相信基督教信仰救贖的南方家庭(不過我媽現在已經不是這樣了)。她嫁給我繼父後,曾經逼我跟我姐把所有搖滾樂與漫畫燒掉,所以我都把音樂藏在床墊下。
記得是13或14歲吧,有次回家時我口袋裡有一包煙,還有一些CD,我媽發現我看起來有鬼,她向我走過來,問我做了什麼。我知道我必須做個決定:如果我讓她發現CD,她一定會逼我把所有CD燒掉,我不能讓CD毀掉,至少被禁足時還有音樂是我的出口,所以我主動把煙拿出來受罰。當時,我身上的其中一張專輯就是《Piece of Mind》。現在我聽Iron Maiden就會想起那段青春歲月的反抗,還有對音樂不停止的熱愛。
Andrew Thompson:既然說到Iron Maiden,我也來講一下,我人生第一次看的演唱會就是Iron Maiden!
更值得一提的是,我媽當時堅持要我穿毛衣背心跟西裝褲去看演唱會!她是土生土長的紐約人,認為去看「演唱會」就得穿得「好」。我一直很疑惑我到底如何從那場演唱會存活下來……
第二部份:一些關於作品的事
Q6:你們形容自己音樂的詞,是「Southern Ambient」,能否描述一下你們住的地方?每天看到的景色?
Marc Byrd:我的童年是很戶外的!我熱愛樹木、湖泊,雖然他們存在整體風景裡時,看來一成不變。當我搬到春泉國家公園時我馬上就愛上大自然,晚上我從餐廳下班後會直接開上附近山丘,那裡看星星沒有光害,是個非常美的地方,那些夜晚至今還留在我心裡。
Q7:台灣歌迷猜側你作為創作者,是個很沉穩、心思細膩的類型,你們認同嗎?
Marc Byrd:絕對是的。可能甚至太過敏感、有時不太穩定……
Q8:有歌迷說會在睡覺或喝醉的時候聽你們的音樂,你們在什麼時候會想聽自己的音樂?
Marc Byrd:人們在各式各樣場合下聽我們的音樂:唸書、畫畫、寫字、旅行、做愛。有人把我們音樂當成小孩出生時第一個聽到的聲音,有人在父親喪禮上放我們的歌,甚至有聽過歌迷說用我們的音樂來冥想、按摩治療、或搭配化學藥物。
我自己最常聽的時候是做專輯時,尤其是錄音與後製期間。專輯發行後幾個月之後我都不會拿出來聽,為了讓我的耳朵回到純粹狀態,才能作出新的東西。若要說最適合聽Hammock的場景,我想是在滿天星空下,用耳機聽。
Q9:為何做成雙CD,兩張是否有不同的概念想表達?
Marc Byrd:我不覺得兩張有太大的差異,主題其實是一樣的。我們用〈冷峰〉當第一張CD的開頭,用〈龍捲風警告〉當第二張的末尾,象徵那些完全無法控制的事情,有時候會瞬間侵入並壓倒我們。
Q10:專輯名稱叫 《Departure Songs》,歌詞也在講失去與悲傷,是否創作時真的離開了誰?或是有人離開你?
Marc Byrd:嗯,我有幾個朋友與親人自殺,每次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失去都很震憾。也有一些朋友死於意外……火災、飛機失事、過量毒品……2010年我繼父突然過世,那年聖誕節沒多久我們家淹大水,而且沒有保險……真的是很難熬的一年。《Departure Songs》這張作品,變成重新整理與面對失去的一種方式。
我真的覺得,最終,我們就是以過生活的方式,寫著屬於我們自己的離別歌曲。
我思考的是:當事情已經被說破,而且又早已無力挽回的時候,那聽起來該像是什麼?
Q11:《Departure Songs》裡的歌比舊作亮,鼓跟vocal變多,請問它在你們創作生涯中的意義,是最佳作品?還是轉型過程?
Marc Byrd:嗯我想,若要用一個較好的方式來形容《Departure Songs》,我會說:它是我們到目前為止最平易近人的作品。
其實我對人們在唸書、或是睡覺的時候聽我們的音樂這件事情感到厭倦;我們的回應就是刻意做一張專輯,一張更有魅力的專輯。
就算主題是沈重的,但最終的作品已經比較接近傳統的流行搖滾。我們下一張專輯還會是這樣的取向,目前已經開始在英國後製了。我知道我們的專輯可以有很多面相,但無論如何我們的音樂都還是會有「自己的聲音」,而一個擁有自己聲音的樂團是我真正想做的。
Q12:談談封面設計。上張EP《Chasing After Shadows…Living with the Ghosts》跟這張似乎是同個女人?你們每張封面風格很接近,都是出自自己的設計?
Marc Byrd:《Chasing After Shadows…Living with the Ghosts》有一個女人躺在水中的影像,《 Departure Songs》也有一個女人,她們是不同的人,只是我們給了她類似的形象。
這兩張封面攝影都是 Thomas Petillo拍的, Thomas 是我在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之一,他真的很了解我們的世界觀與美學。
Q13:你們的音樂是很抽離很孤立的,「獨處」與「寂靜」對你們來說是不是很重要?
Marc Byrd:是的,寂靜非常重要。我最近比較少有獨處的時間,但當我有機會這麼做的時候,我會感覺比較有重心。當然不是說處於寂靜是為了有重心,寂靜本身才是最重要的;很多好處都是因為寂靜而自然誕生。曾經有兩年半,我每天早晚都練習獨坐在寂靜之中25分鐘,雖然這樣的練習沒有持續下去,但我每年仍會嘗試在山中預定一個小屋,進行自我隔離4到5天。我認為寂靜是一個強大的反文化工具,讓我們可以蛻變、面對自我。
我非常喜歡 Max Picard的一段話:「音樂的聲音並不像文字的聲音,是相反的,或更確切的說,是平行於寂靜的。音樂的聲音就好似開車駛過寂靜的表面。音樂就是寂靜,在夢裡轉化為聲音。」
Andrew Thompson:當我完全獨處時,我不會聽iPod或任何音樂,我不只讓肉體休息,精神上也要是寂靜的狀態。
曾經有好幾次,在這樣的情況下,歌曲會自動出現在腦裡,而我知道它會發生,正是因為我讓身體與精神同時擁有自己的空間獨處。
Q14:最後一個問題,在創作上受哪些人的影響最大?
Marc Byrd:大部份都是老團:the Cure、the Church、the Smiths、Joy Division、New Order、Brian Eno、Pink Floyd、Radiohead、早期的Low、Spiritualized、Greg Haines、Sigur Ros、Arvo Part、Helios、Max Richter、早期的U2……這些樂團的共通點是都有他們自己獨特的聲音。
當然我也喜歡新的音樂,你們可以在這裡看到2012我最愛的唱片。
頭號資深歌迷訪談:與阿Band
關於阿Band(Putssound創辦人/資深玩票promoter)
第一次辦表演日期記得很清楚:2001年10月27號,邀的是壞女兒、薄荷葉、妮波寺...第一個邀來的國外團是惘聞。聽Hammock超過十年,是頭號資深歌迷。
Q1:分享一下你喜歡Hammock的原因
第一次接觸Hammock是在2000年高雄誠品,那時還不認識但一聽就中,他們不是特別酷,但很溫暖飄渺、旋律線又棒;有點迷幻後搖滾,帶些後代的慵懶,彈的東西好像是一邊抽煙喝威士忌一邊作出來的,而十幾年來他們並沒有太多改變,是個一路走來始終如一的團。
Q2:什麼時候會特別想聽Hammock的音樂?
心情不好、要睡覺前、或喝醉的時候。因為他們的音樂會讓心情平靜,不是變好,比較像是飄在水中,把你沈緩地帶往水中,一直到底。
Q3:這張是Hammock第一次的雙CD作品,跟之前專輯第一個差異應該就是「很長!」,你會一次播放聽完嗎?
其實我聽完第一張就睡著了(哈哈)……因為聽Hammock有點像小孩子在媽媽的羊水裡,很安穩搖晃的感覺,能把外在的雜物組隔掉,是用來好好休息的音樂。
Q4:聽了他們音樂這麼久,你覺得Hammock是個怎樣的創作者?
要做到像他們那樣,就算開破音也是overdrive溫溫的,我想應該是沉穩有耐性的人,心思細膩、溫柔但不是娘砲。
Q5:你獨立創辦Putssound,也找過類似Hammock的、所謂「比較療癒」的樂團來表演,你覺得台灣是不是這種曲風特別受歡迎?
要說療癒受歡迎的話,可能說的是聽CD的品味吧?關於聽現場,我覺得台灣人還是比較喜歡聽破音!你越破他越爽,有時候破得莫名其妙不好聽,大家還是會覺得被炸的很爽。
Q6:你認為這張專輯最大的優點和最大的缺點各是什麼?
我從來不會去想優點跟缺點,因為我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評斷一個樂隊。
如果以聆聽習慣來說,他們聲音擷取部分跟舊作不太一樣,讓我有點嚇一跳:以前幾乎沒人聲、鼓點是柔散的、Bass tone溫溫的,這張吉他變亮,甚至還有加進女vocal,尤其是前兩首差異最大。當然旋律線還是很棒能,會讓你一直聆聽,以消費者來說雙CD應該也算是一個好處。
Q7:若你有機會,最想親自問Hammock的一個問題?
Showfee多少?(哈哈哈哈!!)因為實在很想看他們演出,畢竟從以前到現在都一直聽CD,對現場有很多幻想。
Q8:關於你辦表演的工作,最大方針為何?
自爽!我並沒有把賺錢放我的第一選項裡,我只希望不要賠,但東西一定要好!我自己覺得好不好,喜不喜歡很重要,如果是一個我不喜歡的團,就算會賺也不辦。我不是業務員,如果沒有熱情要怎麼把你不喜歡的東西推薦給別人,這會有點虛偽。
Q9:下個要找來表演的是哪個團?
惘聞(編按:來自中國大連,被認為是中國目前最有代表性的後搖樂團之一),6/15 台南或高雄,會是一整天的表演,9月6號EF要發新專輯,也會再請他們來,年底還想再找一個日本龐克團。
Q10:最想找來表演的團是誰?
Eastern Youth!超愛他們!東西很激昂,從1989年玩到現在。主唱得過癌症,前陣子鼓手聽說去開心臟,一直很擔心他們會解散。至於歐美樂隊,說實話喜歡的都變大牌請不起,而且該來的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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