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但以理)
像是史考特.費茲傑羅(Francis Scott Key Fitzgerald)筆下的班傑明.巴頓那段從一出生就老態龍鍾、熟知世事,一路倒退為純真嬰兒的奇妙歷程;身為年輕一代的創作者,本名李振豪的湖南蟲從不諱言,他的寫作,最先是以文學獎為目標,因而有意識地閱讀、模仿名家之作,期盼訓練自己寫出也許能夠迎合評審口味的文字,只為了獲取獎金。
中學就讀高職、大學時念企管系的湖南蟲,求學期間即使作文成績優異,卻不曾有過作家夢。「那太不切實際了。」大三那年,他發現文學獎獎金之優渥,可以稍稍成為家計的紓解,於是開始試著投稿,自此踏上寫作之路。「以前覺得只要會用艱澀的詞就會得獎,還會把讀到的某些詞彙抄在筆記本上,一有機會就把它塞進文章裡。而且既然是為了投文學獎而寫,就會特別仔細地抽絲剝繭、鋪排架構,經過層層設計,把事情講到最好的狀態。」
問他,這樣有目的的書寫,不擔心感覺上似乎不夠純粹?他想了想,搖搖頭。「講是這樣講,但畢竟我寫的都還是自己的事情跟情緒,再怎麼設計,也不會刻意去捏造;不論是題材或結構,也都沒那麼奇巧或與眾不同。」他帶點靦腆地笑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我得獎的機率不是那麼高。」
事實上,文學獎不過是給予規格限制與截稿日期的推手,敦促湖南蟲不斷地寫,讓他多年來持續產出文字,散見於各大報章媒體,培養出一群暗暗支持、追尋的讀者。如今,千盼萬盼,捱了許久,好容易終於盼來他的第一本散文集結《昨天是世界末日》。以日期切分四大章節,坦承著他對愛情、親情、軍旅與自我的思緒種種,其情感剖析的深刻程度,足以驚壞他身邊眾家親朋好友。只因為裡頭有太多他不曾說、也不願說的幽祕細微。
「我對自己很容易心虛,也很怕把自己的情緒洩露給別人,總覺得那是一件很尷尬的事。當然平常會在臉書上有一些情緒暴走,但那畢竟都是玩笑式的。」於是自己內心真正的情緒,或起伏或翻騰,湖南蟲往往趨向保留。總在文字裡反覆沉澱揉捏許久,等到他自己認為夠了、可以了,或許是時機成熟,或許是完整度充滿,他才決定釋出。而這一釋,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書裡收的文章,的確是有點超出我以為我願意放給這個世界看的尺度。」看完整本書都不驚訝的人,全世界大概不超過三個吧。他說。
(攝影/但以理)
湖南蟲說,這些逝去的片段即便讀來傷懷,但也是自己對混亂的一種清理。「不論是父親的過世,或情人的離開,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悲傷後,透過寫作,可以讓我理出整件事情對我帶來的影響,也讓我把整件事情想得更清楚、更明白,不再是一件雜亂無章的事。」更重要的是,讓他終於能把自己當時的心情有個交代,也對所有牽動的人都有個交代。「有些可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我到現在才有辦法打上句點。」許許多多當時的難以言說,隨著歲月,如靜水般在他心底緩緩流著,流出一道細狹而深切的隱痕,「我並不是如表面那麼平靜,也不是真的那麼不在乎。」這些都是他不想忘記的意義所在。
每個撕去的昨天、每個成了歷史、成了記憶的事件,就精神層面而言,無非都步入了所謂的「末日」。對湖南蟲來說,終於能夠安然審視的,才能成為昨天、化為文字,歸入他個人世界的末日檔案夾。而送走末日之後,他對明日還是有很多不確定,唯一確定的是,他依舊會不斷地寫。或許,寫到世界末日真正來臨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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