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月出遊最怕颱風攪局，很幸運今年在台灣旅行都沒有被颱風干擾，不過鄰近的日本、中國、菲律賓、越南等地陸續傳出的災情不免讓人心驚，尤其看到之前才走訪的越南被魔羯颱風折騰，經歷了三十年來最大的風暴，橋斷路斷上萬棵樹木倒伏，滿目瘡痍的模樣，更是心疼。
相較於台灣媒體大篇幅的關注日本各種災情，在東南亞發生的事件往往輕輕帶過，更別說有一目了然的救災捐款方式，不免極端揣想，難道台灣人的愛心只獻給日本？明明我們周邊來自南方的新住民越來越多，他們的家鄉其實也是許多台灣孩子的新故鄉。
有點擔心之前認識的「河內小孩」（Hanoi Kids）還好嗎？於是傳whatsapp問候。所幸他一切都好，但他回覆：「你很喜歡的大教堂前那幾棵漂亮的大樹被颱風吹倒了！」
河內的樹很多，抬頭一看就是詩意的風景。不過這次颱風造成城市裡上萬棵樹倒。（攝影／黃麗如）
我習慣去一個陌生城市時參加一場 free walking tour 之類的城市導覽，透過在地人帶路，快速掌握異地的面貌。然而在東南亞旅行，我一直沒有參加類似的導覽，一方面可能覺得自己對東南亞文化很熟悉，另一方面則是每次去的目的性太強，諸如吃小吃、沒完沒了的按摩。但今年去河內，突然萌生想跟著在地人逛逛的念頭，想看看他們怎麼介紹自己的城市。我妹跟我說之前曾經參加過 NGO 團體 Hanoi Kids 的導覽且印象深刻，不過她那是疫情前的旅行，不曉得 Hanoi Kids 是否安好。
Hanoi Kids提供各種主題的城市導覽行程。（圖片來源 / Hanoi Kids官網）
我上網查了 Hanoi Kids，官網還在、FB也一直有更新，於是預約了古城區導覽。不同於許多城市的免費導覽都採固定時間、固定地點集合，「河內小孩」直接跟我約在我下榻的飯店大廳。那天下午兩點，兩個年輕男女推門走進旅店張望，看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問我是不是有報名導覽，我點點頭，他們靦腆又興奮的用英文自我介紹，男生的名字是Sean、女孩的名字是Mai，兩人都是河內的大學生，Sean念國際關係，Mai念企管。Sean說：「河內小孩是跨校的大學社團，訓練有興趣做英語導覽的志工。我是學長，剛參加社團的Mai學妹，今天要讓她見習，也讓她練習導覽。」
他們先帶我經過三十六古街，然後轉去 Ma May古屋，如果不是他們帶路，我應該不會走進這間像廟一樣的宅院。Sean說：「來這裡可以了解古城區裡越南有錢人房子的格局。」他先讓Mai練習解說這棟房子的歷史，Mai走到廚房時講到越南和台灣一樣都過農曆年，過年時家人會團聚、奶奶會做很多菜，從異地來河內讀書、今年18歲的她說著說著面露感傷，又哭又笑的說，「這是我第一次離家那麼遠過生活，真的很想念家裡的菜。」
在他們的解說下，才發現越南受到中國文化影響之深，大宅院的格局、風水都是中國系統，Sean還解釋房子裡書畫作品的中文意思，甚至講起簡單的中文。我好奇地問：「你是去中國學嗎？」他說：「在學校裡學，學了一年。我講得不好的地方你可以糾正我。」在導覽一些字畫時，他還特別跟我確認中文的發音，積極地用手機做筆記。
可愛的河內小孩，他們在老宅裡為我解說泡茶的文化。（攝影／黃麗如）
河內小孩帶我走的第一個點是Ma May老宅。裡面很多字畫，有中文也有牆上（圖右）這個龍飛鳳舞看不懂的文字。（攝影／黃麗如）
後來他們帶我到還劍湖上的「玉山祠」，這也是我自己不會造訪的景點。原以為就是一個拜拜的地方，他們特別帶我去看被稱為「神龜」的還劍鱉標本，據說這隻神獸曾協助越南獨立建國，很有靈氣。兩人在此講述了河內的歷史，中國和法國文化在此留下的影響，比方，還劍湖上的龜丘島有一座歐風和越南風交融的龜塔，十九世紀末，法國人還曾在塔頂豎立小小的自由女神雕像。在老城區，能明顯的感受法越交織的環境情境，我們沿著湖邊走邊聊，走到最熱鬧的聖若瑟天主堂，在天主堂前他們還特別帶我去看專門做火腿和肝醬的店家，說明法國飲食對越南的影響，連河粉Pho這個字可能都源自於法文 feu（火），甚至有人推斷，越南河粉是法國蔬菜燉牛肉（pot au feu）的變化版。
和河內小孩造訪玉山祠，看到中文字，他們會請我講一遍，我們練習講很多遍「寫青天」。
跟著他們，我才進了河內的廟宇，發現香爐的香好像煙花。（攝影／黃麗如）
教堂是最後一個景點，徒步旅行已經超過兩個小時。我說：「我請你們喝咖啡，帶我去你們最喜歡的咖啡館。」他們問我有去過「Cong咖啡」（共咖啡）嗎？我搖頭。舉凡人多的咖啡館和連鎖咖啡店我都不想去，但Sean說：「還是可以去看看啊，算是河內特色，教堂旁邊就有一間，我們一起去。」Sean在吧台俐落的點飲料，Mai則帶我到樓上找位子。原以為會很擁擠，沒想到樓上的位置算舒適，而典型共產時代的海報、擺飾、報紙、圖騰都成了這間咖啡館的標誌性裝潢。他們幫我點了最紅的椰子咖啡，然後三人就在濃濃的越共咖啡氣息中聊到天黑。他們好奇台灣的生活，我則好奇河內大學生的日常，Mai一提到韓星或Kpop更是手舞足蹈。我說：「老城區的河粉好好吃。」他們笑著說：「是不錯，但太貴了，我們學校旁大概是這裡的三分之一價。」兩人熱心的在我的google map標了幾個接下來幾天適合一人造訪的地點，他們像是私人地陪，也是異地朋友。
離別的時候，我塞了小費給他們，雖然導覽是免費的，但Sean和Mai帶我看到當下河內年輕人所看到的世界。
事隔多月，魔羯風災重啟我們的連結，在問安後，我跟他們說：「台北最近開了共咖啡！」
「共咖啡」的冰咖啡口味多樣，吸引許多外國人來朝聖，服務人員的制服非常共產黨。沒想到這個夏天已經插旗台北。
作者簡介
「不管發生什麼事，好好的喝一杯，一定有辦法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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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深旅遊寫手。信某香港神婆看著命盤所云：「想要，就可以立刻擁有。」而忽略其他警語。
著有《酒途的告白》《極南》《醒來，在地球的一個角落》《酒途的告白2：喝到世界的盡頭》。 最新作品為《呼吸南極》（與鄭有利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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