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學者、文資工作者凌宗魁,傾注全身心投入文資保存的工作,這次與鏡好聽共同製作《臺灣建築鑑賞學:日治建築解碼》,挑戰用全新的形式,將建築美感的鑑賞力帶給大眾。(照片來源:鏡好聽)
現職博物館員的凌宗魁,長年投入文史研究與文化資產保存的運動,業內人稱「文資界傑尼斯」,除了明示清秀外型媲美日系偶像外,大概也象徵著他在許多關注文資領域人們心中的地位。
言必稱您、逢人便鞠躬問好,對許多人來說,這樣的招呼方式可能有些不合時宜,然而在凌宗魁身上,卻沒什麼違和感,反倒與溫文儒雅的舉止和談吐,融合出獨樹一幟的風格。
採訪當天,我們為了拍攝來到二二八和平公園旁的臺灣博物館,凌宗魁兩三個箭步踏上宛如神殿般的台階,找上留守的保全人員,以招牌的躬身姿勢問候寒暄,回來時他笑著說:「我們都稱他是地下館長,因為館長會換人,但他不會。」
城中區:熱愛建築的啟蒙
正片拍攝開始,凌宗魁望著臺灣博物館的綠色圓頂,信手捻來便開始介紹起它的故事:「沿用早期圓頂代表的建築意象,是日本時代為了要彰顯總督府與民政長官治理功績所運用的象徵⋯⋯」柔和嗓音中掩蓋不了他對建築的熱情,還有那背後某種不容折損的信念,讓人不禁好奇,他傾注生命在堅持的是什麼?
「我從小是被日本動漫作品餵養長大,後來發現比起劇情,有時候我更喜歡看它背景畫的房子。」少年凌宗魁對建築的熱愛,是來自童年的動漫作品,當時還是國中生的他,會穿梭在東區、西門町的漫畫便利屋,尋找漫畫繪師們出版的背景設定集畫冊,從藝術家們創作時所做的研究,領略不同建築的風格。
「像是《神劍闖江湖》,是幕末到明治初期的背景,我就從設定集裡去探究當時的房屋,『啊~原來當時建築是長這樣』⋯⋯大概從那時候慢慢愛上建築。」
升上高中後,凌宗魁就讀美術班。「我發現畫建築我就很快樂,很享受那些搜集資料跟刻畫的過程。週末天氣好就出門拍照一整天,把建築物當作我創作的主題,其中我特別喜歡城中這一帶的房子。」
臺灣博物館館舍設計者為日籍建築師野村一郎,成立於日本時代1908年,建築樣式採仿文藝復興時期古希臘多立克柱式,是當時城中區建築群中的代表之一。(照片來源:Shutterstock)
城中區過去為臺北府城,後來是日治時期時代的臺灣總督府以及現在中央行政機關的所在地。這帶的建築群有許多日本時代投入大量資源打造的官廳,全都特色鮮明,包含臺灣博物館、與它隔街相對的土地銀行、另一頭的總統府、三井舊廈、臺北郵局⋯⋯等等,在在顯示當時日本建築師極力向西方取經後的成果。
「我家住臺北東區,學校在新莊,所以每天搭公車上學,要花費一個半小時,沿路常在衡陽路、博愛路、館前路一帶繞來繞去,也就是舊時的城中區。有時候在車上睡著後驚醒,一看窗外那些房子,還會想說『我現在是在臺灣嗎?』」
凌宗魁眼神閃爍光芒,繼續說道,不管是比例、建築語彙的運用上,城中一帶建築都透露著設計者所受的西方學院式的專業訓練,幾乎可以說就像是翻閱教科書的典範一般。於是,從這些建築開始,他開始觸及背後的歷史,有意識地吸收建築史的知識,成為後來走上文資工作者道路的契機。
大稻埕:東西融合的獨特建築風格
隨著拍攝行程,我們移步到了大稻埕。有別於城中區莊嚴、典雅的氛圍,迪化街滿溢著蓬勃生氣,而櫛比鱗次的街屋,則是在日本時代下,融合東西方風格的特有產物。
漫步在迪化街,兩側夾道的街屋,是臺灣匠師向臺北城中地區取經後,轉譯再造的產物,面街的立面是洋樓風格的表情,然而進到屋子裡頭,還保留了閩南式建築的天井中庭。(照片來源:鏡好聽)
「這些都是臺灣匠師所打造的,像是學習教科書轉譯後的再產出,」走在繁華熱鬧的街道上,凌宗魁娓娓道來大稻埕建築的身世,「1920年代後期,許多匠師會來到臺北學習西方建築的精髓,再帶回自己的城市,所以不只是大稻埕,當時全臺灣重要街道,現在都還留有這種混血風格的建築,像是桃園大溪、新竹湖口、高雄旗山、台南新化安平⋯⋯」
他領著我們來到貴德街73號,是昔日富商陳天來所擁有的「錦記茶行」舊址。這棟興建於1920年的三層樓建築,面街的門面是氣派的歐式風格,然而第二進卻仍可以看到江南庭園假山水的設計,「你可以看到日本時代富豪想要表現出來的是西洋的表情,但當你真的要跟他交友、談生意,請你進門泡茶,你會看到內裏的東方表情。」
凌宗魁興味盎然地講述在特殊機遇下所融合出的建築風格,聽著他述說這些過去,會很容易被帶到另一個時空,忍不住沉湎於過去的美好,但凌宗魁想的卻不僅於此。
把美的鑑賞力找回來
「我知道說喜歡日本時代建築,很容易被講說媚日,但其實說到底,我們只是在看品質好不好而已,」凌宗魁正色,但語氣仍溫柔,「日本、歐洲現在也有很多當代建築,但他們是把建築視為一個整體,外觀怎麼呈現、空調的室外機該放在哪、招牌如何設計⋯⋯這些都會經過群體的共識。」
對照臺灣街頭,一棟公寓可能就有七八種鐵窗設計,更不用說一整個街區,「看看全世界的唐人街,華人在任何角落都會活成這個樣子。」
而爬梳造成這現象的背後,是移民歷史下,那種隨時需要面對戰爭與遷移的恐懼,讓人們只能聚焦在速效、實用上,而這一點一滴滲透進民族的DNA中,「我們生命當下能處理的、最複雜的事情,往往都是明天要去國稅局報帳這樣的瑣事,難以想得更長遠,例如五十年、一百年後才能看見成果的東西,可能是一個長期的都市計畫,或是大規模的建築風格討論⋯⋯但大家都喜歡品質好的東西,都有嚮往美的天性,不管是什麼意識型態的臺灣人,疫情結束,還是都去日本玩,因為美啊!對吧?」
凌宗魁望向建築物的眼光,好像轉而看進了島嶼的骨髓裡。對他來說,保存這些文化資產,目的是向所有人呼籲「我們蓋得出這樣的房子」,認識這些品質、慢慢累積,把美感的鑑賞力找回來,打造出屬於我們的、美的建築,美的城市,或許屬於這座島嶼的認同也能在此過程中一點一點地建立。
凌宗魁說,認識到好的品質,把美感的鑑賞力找回來,這也是建立對土地的認同。臺灣是移民社會,主體性一定不是來自血緣,那什麼東西能代表自己的土地、重要的精神要寄託在什麼上面,可能有不同的載體,而建築可以是很
為此,他不厭其煩地在工作之餘,從事各種文資保存與社會推廣的工作,除了著有《圖解台灣近代經典公共建築》、《紙上明治村》等書外,也時常在超過兩萬人追蹤的社群上分享建築的老照片與設計圖,更不時現身街頭為民眾實地導覽。如今,透過與鏡好聽共同製作的聲音課程《臺灣建築鑑賞學:日治建築解碼》,將傾力鑽研的日本時代建築故事與文史知識,以聲音的方式傳遞給更多的人,期望讓美的鑑賞,進入大眾的日常。
「建築是一種很視覺的藝術表現形式,所以製作聲音課程挑戰是在寫腳本時,必須花更多心力去思考怎麼描述,也不能用太多的專有名詞。這真的不是光靠自己專業就可以,需要跟製作團隊一起打磨,」凌宗魁回憶製作過程最艱辛的部分,「有時候我在錄音間,講著講著,手就舉起來開始比,錄音師跟製作人都笑說我這樣沒有人會看到。」說到這裡,笑容再次回到他柔和的臉上,而眼神仍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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