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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創作新鮮人寫作備忘錄】張西:小說像血液,血液在皮膚之下,平時看不見,但佈滿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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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室報告│星空燦爛,像無數燃燒的小宇宙,創作的能量正在爆發。這一切是怎麼開始?為什麼要寫?要怎麼繼續?本企畫邀請深受年輕讀者歡迎、高中校園文學獎評審經驗豐富的作家,擔任文類導師,請他們回溯養成、相談創作之路。看青春與創作怎麼碰撞、怎麼摩擦?原來現在厲害的大人們,在創作的最起步也曾經猶豫徬徨。老師們又想給年輕創作者什麼建言?請看我們的訪問────


 
回溯養成:那些我曾經想遺棄的,其實遺棄不了,只能將它們放在某一個房間裡,而我可以選擇不活在那裡面。有時候寫得疼了,就關上門,寫得淡了覺得可以了,就打開門看看它。

Q.是什麼契機,啟蒙你走上寫作這條路?

張西:第一次「發表」的作品應該是小學三年級左右,想要回應妹妹那句「我想聽一個從來沒聽過的故事」,而對著妹妹說出的虛構故事。我的第一個故事是用說的,而非文字。說完之後,覺得很想記下,才提筆書寫。我覺得創作的擁有並非始於發表,而是始於自己腦中從無到有的塗抹過程,發表僅是離開自己的身體、離開自己的生活,於是有機會抵達不同的人。很多時候站在起點上時並不會知道自己腳下踩著的就是那個「開始」,對我而言,那只是一個普通的週末午後。從此想要回味那個週末午後的悸動感,就會提筆寫作,接著發現心緒紛亂時只要寫作就能夠獲得平靜,於是很自然地開始仰賴書寫成為生活的口袋。

而若要說第一次對這個世界的「發表」,有一個人窩在房間裡迎向網路世界的,也有跟著一群人一起討論、合作迎向實體世界的出版作品。在筆記本裡寫故事讓同學傳閱、各式網路論壇、部落格、投稿至各大出版社、打工自籌自費出版等等,只要可以更靠近更延續書寫的事情,自小學五、六年級到大學幾乎都一直存在我的生活裡。是因為認出這是心之所嚮,才有機會發現和感受它對自我、對人生的影響。


Q.成長背景曾帶妳創作養分嗎?妳是怎麼使用(或遺棄)這個部份?

張西:成長背景或多或少一定會成為一個人人生的養分,不一定是在創作上。我們的心智、內在支持系統、解讀外在訊息的慣性,都是透過經驗建立成形,有些人遇上的殘酷多而難以信任柔軟,有些人被溫暖圍繞而不諳凶險,但當面向自己的人生背景,將被動地接受轉為主動地分辨和取捨,所有經驗都有機會自此成為養份。人不可能潔白無暇地長大,所以不能試圖改變過去,盡可能調整的是看待過去的眼光,並時時提醒自己手裡握有開創明天的權利。我是在書寫中認識到這件事:人永遠有選擇權,可以選擇在自己的心裡多蓋幾間房間,將記憶分類、安置。那些我曾經想遺棄的,其實遺棄不了,只能將它們放在某一個房間裡,而我可以選擇不活在那裡面。有時候寫得疼了,就關上門,寫得淡了覺得可以了,就打開門看看它。

所以若以具體而言,我在書寫時不會刻意使用或屏除某一段過往,通常是在不同的階段和狀態,感受到和過往相似的什麼,進而對過往有了新的認識,然後透過創作,將意識到自己是被什麼養成的。


葉有慧

葉有慧

Q.從第一本書到最新的《葉有慧》,有發現自己觀看事情的角度有什麼轉變嗎?

張西:當然有很大的轉變呀(笑)。
前陣子才心血來潮把自己出過的書拿出來翻,光從書名就發現了自己的變化:把你的名字曬一曬、你走慢了我的時間、二常公園、我還是會繼續釀梅子酒、葉有慧,視角明顯地從「你」到「我」,從思考什麼是正常到希望自己有慧地面對生命中的傷口和變數。我很喜歡這樣的變化,也是因為每次下筆都如實,才能看見自己的變化。我也很期待未來自己會有什麼新的體會和觀看視角,保持觀看的彈性,相信就能看到、感受到更多。

 

如何選擇想寫的文類?
散文是真實的我,小說是寬容的我。


Q.妳認為小說像是什麼?為什麼?

張西:像血液。血液在皮膚之下,平時看不見,但佈滿全身。小說的一字一句對我來說就像這樣,是那些平時我們可能不會談、可能看不見,但相信任何一個故事都有可能跟這個世界上的某個人形成共感,這種可能性是佈滿全世界的,對我來說這就是小說迷人的地方,明明看不見,但是存在、在各處流竄。

Q.自己寫小說時的狀態像什麼?

張西:我覺得寫小說時自己近乎完全的寬容,這是每次寫小說最鮮明也最特別的狀態。因為在設計不同角色的生命故事時,就等於在理解不同人的人生觀,理解為什麼有人會做出和自己不同的選擇,這時候需要放下心中對世界原有的評價,才能真的寫出和自己有所差異甚至是相反的角色,寫完後也會更懂的不能以片面去定義任何一個人,每個人的切片,都來自我們無從窺見與體會的前因。
同時我也是脆弱的,心裡可能因為這樣的開放而有一部份被打散和動搖,所以會刻意讓自己的生活節奏保持一種規律(後面題項會分享寫小說的生活作息),以安穩自己。整體來說就是既寬容又脆弱,既開放又封閉。

Q.(承上)邀請妳談一下怎麼定義「好作品」?妳理想中的小說或是散文像什麼?

張西:我想我只有權利定義自己的作品是否是個好作品,其他的人我無法置喙太多。因為每個人在乎的、認同的都不太一樣。不過對於我自己的作品,確實有理想的模樣,尤其在小說的部分,我的理想是能夠好好說完一個故事,並以此紀錄、反映人心的紋理,我喜歡小說不要說得太明確,而是用情節表達一種共感。散文的部份因為寫的都是生活,我倒沒有太明確的理想,只要誠實地貼合那一個階段的心緒與困惑,寫下那一個時刻所能寫、所想寫的,就好了。

Q. 會寫散文也會寫小說的妳,是怎麼選擇妳要寫的文類的?選擇要寫的文類對妳來說是直覺的/還是困難的?

張西:是直覺性的。在某一次的採訪中提過,我覺得散文是真實的我,小說是寬容的我。當覺得某一件事情我用真實的我去面對會比較舒適,就會寫成散文,相反的,如果用寬容的我才能消化的事情,我就會寫進小說。這些事情不見得是發生在我自己身上,多數是我感受到的,沒辦法在心裡輕易抹去,就交託給文字。不過它們的分野也不是那麼絕對,當寬容就是我的真實,我的文字就會在兩者之間變得模糊。我滿喜歡這樣的,有一點散文化的小說、小說化的散文,或是更廣泛地說,都只是一篇篇我所分泌出來的另外一個更純粹的我。


Q.(承上)妳是如何解決寫作卡關的困難?

張西:對我來說,散文遇到的關卡跟小說截然不同。
散文因為貼合生活起伏,會遇到的關卡通常是生活中遇到比較難吞嚥的事情,過於沮喪而沒有力氣表達,或過於混亂而不敢寫出當下的種種。這種時候我不會逼自己創作,散文的關卡就是生活的關卡,我會先好好調整身心步調,當然,如果超有感觸我也是會瘋狂埋首的(笑)。
小說的話,因為我仍算是新手,對於角色要如何避開作者本身的影子、要如何設計劇情,這些我都有生澀的地方。我的方式是是最老套的,不斷、大量地練習,因為知道自己不是寫作天才,所以也清楚我只能用這樣的方式進步。小說的練習在一開始實在很困難,既不想要有故事沒收尾的感覺,又想要寫得順暢,常常會卡在同一個故事裡面很久。後來我就改成,想到什麼情節就試著寫,沒寫完也沒關係,不要怕沒有結果。所以我的電腦裡有非常多大約一萬字左右、沒頭沒尾的故事,在那些沒有結果的一次次練習中,無形間其實都在更靠近自己想要的結果。同時,我也會大量詢問身邊專業編輯或朋友的建議,也許不是每個人的頻率都跟我相似,但我相信開放的心永遠是突破困境的要素。
到現在,我會偏向放任散文的困難發生,畢竟跟生活息息相關,生活不可能事事順利。小說的部分,我會利用日常練習盡可能預防已知的困難,因為在寫的時候一定會有新的困難(絕對),我希望在小說的寫稿期中,把心力花在解決新的困境。

 

關於發表:作品「被看到」不會讓我害羞,
因為當它被我自己視為「作品」的時候,就表示我已經準備好要讓它離開我了。



Q.作品「被看到」這件事,曾經令妳有害羞或困擾的感覺嗎?「寫出來」到「能發表」的過程,妳做了甚麼?

張西:我覺得在這個問題以前,可以先問自己一個問題:當我提筆,我是想要、是願意被觀看的嗎。因為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就不會有後面的問題了。我並沒有覺得想要被觀看或願意被觀看是好的或壞的,它就是一種選擇,在創作過程中,創作者會需要不斷去省思所做所寫是否誠實地忠於自己的選擇,因為所有的選擇都有需要的承擔,而甘願承擔往往來自內外足夠一致:內心所想與外在行為一致。
回到我身上,作品「被看到」不會讓我害羞,因為當它被我自己視為「作品」的時候,就表示我已經準備好要讓它離開我了,意思不是被包裝得夠得體,而是心理上的準備已經充分。其實,說真的,「寫出來」到「能發表」,只要有足量的作品、足量的自信、足量的金錢,自費出版就能夠完成(如果此發表指的是出書)。令人真正在意和難面對的應該是,自己所分泌出來的作品是否「被肯定」,當然我也是,所以會讓我害羞甚至困擾的是「被評價」,那,延續評價的其他反饋就先留在後面的問題分享。

我不會否認自己也是需要被肯定的人,這是一項基本社會需求,只是我更傾向要由自己進行最初的肯定。從寫完到出版,我會不自覺在內心進行無數次自我肯定和自我質疑,每個人心中幾乎都會有自己最理想的模樣、最理想的創作,理想跟現況的落差每每都會讓我不安,這時候我會回想書寫當下以及寫完後的心情,如果整個過程我是安心的(在書寫中能夠大肆地憂慮和悲傷也會令人安心),那麼我就會先捨下對所謂對書寫「理想」的定義,珍惜我所寫出來的東西。當這份心意越明確,我會越安心讓它離開我,因為我知道無論它抵達哪裡,都已經有我的珍惜。

不過在另外一個面向上,我也會特別注意,裡面是否包含純粹惡意與我過於刻意的情緒發洩,這些在私密的書寫可以被允許,但這些離開我之後可能會造成我無法承受的影響,我就會先行避免,包括單純發表在網路上的文字也是一樣。我不可能決定、掌握所有反饋,但至少會選擇公開之後我能夠最大程度承擔的內容。


Q.對妳而言,讀者像是什麼?

張西:人海裡無形的大手。走在人海裡,我可能認不出誰是我的讀者,但我知道有人讀得懂我的千瘡百孔,我的小情小愛、我的善感,會讓我面向人群時不那麼恐懼,或是說不那麼孤獨。有時候只是那個減緩的感覺,就支撐著我度過了一些艱難的時刻。讀者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存在,雖然以前完全沒有想過生命中會有這樣一群人,但是真的非常感謝,在我把自己攤開的時候,難免被人所傷,但也有人願意溫柔地讀我。


Q.作品遭受批評、負面回應時,如何調適心態並堅持下去?後來做了哪些調整?

張西:作品受到評議對我來說好像滿常見的(笑),但是仔細想想,也很能夠理解,因為文字作品其實是最直接、赤裸地將自己的思想呈現,在一定的篇幅中,不可能完全呈現出養成這些思想的脈絡,所有的的篇幅幾乎都是切片的。所以如果遇到對我的作品有不同的想法時,目前我都會有很直接的幾個關卡。
第一是先觀察對方是否帶著純粹惡意,還是其實是給予有建設性的建議只是帶有情緒。如果是純粹惡意我幾乎不會理會(一開始當然很難),但如果是有建設性的建議,我們可以只斟酌接收他的建議不接收他的情緒。好的批評其實能讓自己進步得更快、或是看見自身看不見的盲點。
第二個是會觀察對方的背景、喜好與習慣,這個世界的寬容就來自於能夠容納千萬種不一樣的人,也許是一個人的生活背景讓他有和我不同的想法,所以仔細想想,批評或是負面的回應,就只是遇見了和自己不一樣的人而已。
在試著避開對方的情緒時,我也會試著在一開始拿掉自己的情緒,因為我覺得不需要把情緒花在還沒有搞清楚的狀況上,又或是走在路上我根本認不出對方的人身上。幾次遇到比較嚴重大量的批評時,印象很深刻的是有朋友問我,為什麼妳不相信那些認識妳的人告訴妳的,而一直執著於陌生人、根本不了解妳的人的言論。我才意識到,評議隨時、隨處都在發生,而我心裡有著護城河,我有選擇權讓哪些在我的生命裡留下,哪些請離開。
最後就是,我會給自己時間消化那些難免的情緒(一開始把它拿掉,但最後要回過頭去照顧它)。我認為這是最重要的,認識自己面對相左價值觀中的模樣,並照顧自己的不舒適感。記得我第一次遇到時難過了一週多,後來慢慢減少成幾天、幾個小時,現在可能轉身跟朋友聊個天就忘了,我知道是因為我願意直視它也直視我自己。


Q.妳覺得是什麼驅動力造就妳持續產出作品?

張西:散文的部分我還沒有找明確的驅動力,目前在散文創作上,可能因為已經成為一種生活習慣,感覺一定要為自己寫點什麼,生活才會有重量、才會感到安心甚至覺得被好好整理。所以散文的話,我覺得就是一種安全感,我渴望這種安全感,生活就會不自覺地寫作。小說的部分比較明確,比起散文,小說需要處理的脈絡多出很多,我覺得資訊科技發展越進步,每天要吸收的資訊越多時,資訊越容易碎片化,習慣吸收碎片資訊是可怕的,在人際相處上,也會慢慢習慣以片面作結論或反應。我希望自己不要捨下處理脈絡的能力,理解脈絡也許讓人更疲憊,但也會讓人更寬容(就像前列題項提到的),這是我不想放掉的,所以儘管每一次都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我都想繼續這麼寫下去。

Q. 妳認為創作是可以學習的嗎?妳平常是怎麼精進自己的創作?

張西:一定是可以的,可以學習、練習,而且必須透過開放的心。
我很喜歡漫畫《排球少年》裡的一小段話:「不應該把什麼都算在毅力上,應該要做出更具體的反省才對,過量的訓練不叫努力,只是自我滿足而已。」這裡指的自我滿足意思比較偏向自我說服,埋頭拚命做一件事而未有反省與調整,相信只要有毅力就會達成目標,對我來說會讓創作更僵化。我的方式在前列題項有提到,不斷的練習以外,也會大量地向身邊的人請教。同時我會隨時將有靈感的小事記下來,也許現在我還沒有辦法寫得很好,但是不想讓靈感溜走,就會存在資料庫裡,下次想起時可以再拿出來寫寫。我覺得有精進的想法是很好的,但多數時候其實只是打開心胸,允許新的事物來到自己的生命,允許自己不一定能夠做得很好、不求一次到位。


Q. 平時如何蒐集素材(或滋養自己)當作創作時的靈感?創作者眾多,如何避免與他人太過雷同的思考方式?

張西:某部分相似其實是難免的(我也還在練習),因為我們身處同個時代。我的話,在創作尤其是小說時,在準備期就會有意識地不閱讀別人的創作作品,甚至是電視劇、電影,因為我知道自己比較容易受影響,在足夠了解自己的前提下,我覺得那是對自己作品也是對別人作品的尊重。有些創作者可能跟我相反,是必須接受不同刺激才能有火花,我覺得只要足夠了解自己、做出適合的選擇即可。題材與筆法亦然,我自己是不喜歡為了不一樣而標新立異,在創作時,其實只要用心從自身的感悟和想法中去提煉,就算產出和他人相似的東西,也仍會有自己獨有的味道。我覺得若真心地忠於內心,就要信任從中創造出來的作品。
另外,除非是有特定情節卡關,我通常不太會刻意搜集素材,通常是日常力就保持一定的好奇心,對人、對事,在打開這個開關的時候,有什麼事情或人物勾住我,就可能會成為我下筆的靈感。而如果有時候狀態不佳,這個開關也會自然地關上,所以並不會刻意要抓取什麼,而是先將自己的心打開,看看會迎接到什麼。不過我會將開關打開時記下的靈感做整理、放進我的寫作資料庫,日後寫作卡關,就會打開資料庫看看有沒有什麼能用的東西(笑)。


致創作新鮮人:夢想和現實並不真的存在差距,我能夠多成熟地面對現實,我就能多從容地面對夢想。

 

Q.妳認為現在年輕的寫作者優勢是什麼?

張西:其實我覺得無論任何一個年紀的寫者,都會有自己的優勢和劣勢。如果要問年輕寫者,我會回想自己年輕的時候(現在也還是年輕的啦),最大的優勢應該是我禁得起被調整、禁得起各種嘗試。


二常公園

二常公園

Q.時常會看到金錢在妳作品中出現,其中《二常公園》有一句:「連最基本的生活所需都無法面對和負責的人,追求詩和遠方就只是一種逃避而已,不是調劑 」張西是如何平衡現實與夢想之間的差距?還能保持對創作的熱情呢?

張西:到現在還是很喜歡自己寫的這句耶(笑),因為比起夢想和現實,真正要成為的應該是一個負責任的人。
首先,當然是要直視現實面。實際的生活中,我其實不那麼善感和浪漫,面對生活我比較理性。小時候聽到很多人說「這很現實」、「還是要向現實低頭」,讓我一直誤以為現實是一件壞事,但後來發現,能夠將自己的現實面打理好,是很成熟的表現,也是很必要的能力。這裡的現實面包括金錢,但也不只指金錢。以金錢而言,因為我的個性不太喜歡伸手跟別人拿東西,所以很早就知道我至少要能養活自己,才能談夢想的實現——我希望在夢想之處能夠有最大的自由。但我沒有捨掉夢想,只是有了排序。慢慢也才發現,夢想裡包裹著最多的都是現實。所以至少對現在的我而言,夢想和現實並不真的存在差距,我能夠多成熟地面對現實,我就能多從容地面對夢想。

另外則是,這也可以延伸思考到,如果今天夢想只是出書,不是要靠它賺錢,那在有工作之餘自己自費出版也可以,而如果夢想是要靠近市場、靠市場維生,那就必須要觀察和納入市場考量,尤其如果有跟出版團隊合作,作品本身可以由衷純粹,但在作品包裝上可能就更需要打開心聽取建議。
常聽見創作者討厭自己變得商業,或是談及金錢。我倒覺得認識自己的商業性並不吃虧,因為願意靠近它、認識它,才有可能掌握它、調整它。人是群居動物,在這個社會裡處處需要合作,夢想與現實大多都是靠合作才能共同運作的。這就和必須耐心地認識自己一樣,對生活、對創作的熱情,都來自對自己足夠了解、足夠誠實。


Q.卸下作家身份的張西,與作家的張西有什麼差別嗎?可以分享1日張西的作息表嗎?


張西:我的時間分配會依照每個階段需要進行的事項做調整。因為給自己的目標是每一年都有出版品,散文集結到出版大約需要半年(集結整理二至三個月、出版準備三個月),小說就更久,寫完到出版很有可能要花一整年。
我先分享寫小說時的作息表好了,因為比較規律(笑)。寫小說的時候通常一週休一天,休星期一或星期二,因為平日出門人比較少,可以比較喘口氣。寫稿地點不一定,圖書館、咖啡廳、客廳都有可能,但不會在房間寫稿,把不同空間的功能區分開來,也比較好協助自己進入和離開工作的狀態。時間大概是這樣:

08:00 起床吃早餐
09:00-13:00 做家務、閒雜事項處理
13:00 吃午餐
14:00-19:00 寫稿
19:00-22:00 吃晚餐、散步、休息或運動
22:00-01:00 讀今天寫的和思考明天要寫的

隔天再繼續八點起床。如果卡住的時候,可能就會弄到兩三點,晚上會想的比較晚。但主要創作能量最強的時候是下午,所以下午的創作時間會比較長。小說寫稿期通常是六個月左右(不包含出版準備期),我會盡可能維持這樣的狀態,卡關的時候就一週休兩天,但不會連休,因為不能讓思緒飄走太多。
散文的話,寫作時間相對鬆散很多。最主要是長篇小說希望在同一個狀態,所以會密集。散文希望呈現的是不同狀態,所以寫散文的日子,比較不像真的寫稿期,反而是把重心放回生活,好好生活、每天花二至四個小時寫東西,而散文通常是晚上八點到十二點之間寫,這是因為大學時期每天就是這個時候寫作,已經習慣了。

而寫散文的白天生活,就要看那個階段我在做什麼,還是回到,創作對我而言是生活的口袋,我需要為自己安排其他事情,口袋裡才會有東西可以承裝。這幾年在非寫稿期的時間,我嘗試過唸書、準備考研究所(後來沒考上),接著隔年出版事項準備完成後,我又繼續準備申請國外的研究所(這次有申請上了!),就像小時候為寒暑假安排自己要做的事情一樣,我都會選擇一個比較大的項目去執行。白天就會忙碌於那個大項目,休息時間就和好友或家人小聚。只要有事情忙的時候,我幾乎都是八點到九點之間起床,通常把時間分成三個區塊(就像寫小說的作息),早上忙鬆散的事情,下午忙主要的事情,晚上則是休息和整理(或耍廢)。

當然,我一開始並不是這樣,剛成為全職作家的時候我很浪費時間,以為整日寫作就是理想生活,過了一陣子才發現,生活若沒有轉動,寫作會變得空洞,然後我才開始試著為自己規劃明確的目標。例如這次《葉有慧》出版完,我就開始協助母親重新整修她住的地方、練習英文、準備出國。為自己安排明天、下個月、明年,是主動為自己創造人生的過程,常常覺得是這種主動性,讓發生沮喪或憂慮的事情時,自己能夠更從容地度過,會學習到人生是流動的、階段性的,永遠有新的可能,要依靠耐心去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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