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
律子輕柔撫過手那張薄薄的紙，指縫露出刺眼的紅色。
（為什麼……那張畫會在這裡？）
她拿著燕的畫，那是為學園祭繪製的作品。
刺眼的沉重紅色，以及顫抖的線條。畫中的學校扭曲變形，抖動的線條彷彿在痛苦呻吟。
每當律子輕撫那張畫，燕的心臟彷彿就被緊緊握住。
「為什麼放棄畫畫？」
燕的胸口一陣疼痛。他咬住嘴唇，吐出一口氣，腳尖開始發抖。血液好似從頭部褪去，眼前一片黑暗。
律子手中握著燕的祕密。
燕的聲音無法形成言語，嘴唇不停發顫。
「那種畫……我才不知道。」
終於擠出的話語，冷淡得連燕自己都感到吃驚。
「騙人。」
「律子小姐，別再打探別人的事，這與妳無關吧？」
「燕……」
「我才不想畫。」
原本打算冷靜回話，聲音卻在顫抖。燕別開臉，轉身背對律子。
律子似乎呼喊著燕的名字，但他假裝沒聽到，衝出玄關，往外奔去。
寒風撫過燕的臉。冰冷的空氣戳刺著皮膚。不知何處的商店播放著悠揚的聖誕歌曲。
痛楚轉為呼吸困難，燕吐出白霧，拚命奔跑。
一回過神，他已來到公園一隅。
（啊啊，真是笨蛋。）
不論是他，或是律子。
（兩個人都是笨蛋……）
律子知道燕的來歷。明明知道，卻佯裝不知。
羞愧的感覺竄過全身，燕佇立在寒冷的空氣中。
（我應該先說出一切才對。）
對律子的憤怒和羞愧轉為後悔，隨後湧上的是對自身的憤怒。
（如果先……說出一切……）
根本辦不到，燕的內心響起冷酷的聲音。
逃離父母、逃離大學，過著不斷逃避繪畫的生活。反正又要逃避了吧，內心的聲音如此責備燕。
燕頹然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旋即被長椅的冰冷嚇一跳。他奪門而出，沒帶外套，身上只穿著家居服。
剛才被情緒沖昏頭，一旦冷靜下來，燕頓時意識到有多寒冷。
冬日空氣鑽進衣服的縫隙，接觸長椅的身體逐漸變冷。
也對，都到年底了。
（我真笨……）
燕抬起頭，發現自己身處之前來過的公園。
八月即將結束之際，燕就是在這裡遇見律子。
燕無處可去，像一隻被遺棄的狗，頹然坐著。律子出聲搭話，說想畫下燕的模樣。
燕仍記得當時的風景。
不論是黏在皮膚上的悶熱、夏季尾聲的潮濕空氣，還是看到她的臉時，心中的訝異，燕都記得一清二楚，彷彿一切是在昨天發生。
燕朝空中吐出白霧。透過白色的霧氣，他看到走在路上的一家人。
孩子小心翼翼地抱著蛋糕盒，笑著抬頭望向父母。父母的雙手都塞滿食物和禮物。坐在公園一隅的燕，根本不在幸福的他們的視野範圍內。
行人熙來攘往，臉上全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伴隨著這幕景象，聖誕歌曲的旋律或高或低地在空氣中飄揚。
在呼嘯寒風中逞強的只有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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