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之人
2006年，《歷史學家》（The Historian）在台灣譯介出版，就如同它在海外造成的轟動一樣，這本深具奇幻色彩的小說，也在台灣的讀者之間成為話題。故事以幾名主角透過各式各樣的史料追尋吸血鬼卓九勒（Dracula；或譯德古拉）為主軸；這說明了作品名稱的源由。然而，故事中的歷史學家，其實也指涉了卓九勒自己――作為一個不老不死的生命，即便是吸血鬼，也有自己的知識追求；如果真的能夠永遠活下去，那的確有可能成為世界上最富有學識的人吧？
多年之後，我看了一部名為《來自地球的人》（The Man from Earth, 2007）的獨立電影。這部電影讓我驚為天人――故事開頭平淡無奇，一名教授約翰．歐德曼（John Oldman）突然離職，離開教學十年的大學；在他離去的前一晚，幾名來自不同領域的教授好友們趕來為其送別。在眾人的盛情難卻下，約翰委實道來他究竟為何打算不告而別：約翰說，他是一名一萬四千年前就誕生的男子。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成長到特定年紀之後就不再老化，為了避免各種可能的危機，他每隔十年就必須移動到另一個地方，免得原本的鄰居朋友發現他的祕密。這部電影最有趣的地方，在於來自不同領域的教授們盡力用自己的知識與其辯駁，卻終究無法證偽；反過來，約翰的說詞也無法獲得證實。這部電影為我在閱讀《歷史學家》時產生的問題提供了解答：即便長生不老，僅憑一己之力，一個人依然不可能跟上所有的知識、技術、產業發展。
2014年，美國廣播公司（American Broadcasting Company, ABC）開始播出新影集《永恆》（Forever）；講述亨利．摩根（Henry Morgan）因故長生不老、存活兩百年至今的故事。前面三部作品的角色們雖然長生不死，但依然「會死」；如果有人懷有惡意，想要殺死他們，是有機會、有可能做到的。但《永恆》中的亨利，無論怎麼死都會復活，而他也不是世界上唯一個永生的人，一股令人背脊發寒的恐怖陰謀，隨著另一名與亨利一樣的人物一起慢慢浮出檯面……可惜的是，這部影集只播了一季就被取消，後面到底會發生什麼事，也不會有人知道了；想起這部影集的名字，還是會覺得有點諷刺。
然後，我看了《傳奇之人》（The Man of Legends）。這本小說的作者肯尼斯．強森（Kenneth Johnson）是美國長青創作人，自1969年入行至今，參與了近三十部作品的編導。他最著名的作品包括播出五季的《無敵浩克》（The Incredible Hulk, 1977-1982）；改編成漫畫，延伸出十六本小說、重啟作品的著名迷你影集《勝利大決戰》（V, 1984-1985）；以及太快被腰斬，卻成為美國科幻迷心中難以忘懷的經典影集《異形帝國》（Alien Nation, 1989-1990）。或許是因為他的影視編劇背景，我在閱讀《傳奇之人》的過程中，的確有種明顯的「視覺感受」。
《傳奇之人》原文版於2017年出版，奇幻基地於今年譯介進入台灣。作品闡述一位名為威爾的男性，在2000年的跨年前夕到新年、新世紀來臨後的故事；他默默地幫助、引導與他相遇的陌生人，不論是捐點小錢給需要的人，或者指引他們達成夢想、在各自的領域成長，或者單純地成為一個更好的人，都讓威爾有種「聖人」之感，但他這樣做當然「事出有因」。小說也用了很有趣的手法，使用多名角色的不同視點講述故事；這些不同的角色都在這段時間中與威爾有所交集，從而在關鍵時刻成為後者的助力――當然，威爾是一名長生不死之人，其事蹟也讓梵諦岡千年以來不斷試圖抓到他這名基督的「褻瀆者」，而一名神父與威爾的距離已經近在咫尺……
這部作品涉及了西方文明的進展，作者在歷史、宗教、科技發展上做足功課，當主角回憶過往時，那種不斷令我感動、令我著迷於這類題材作品的元素更上層樓，讓我在閱讀過程中彷彿可以「看見」這些情節發生在眼前一般。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長生不死的人，這樣的人想必是世界歷史的見證者，看過無數的人性醜惡、群眾暴力，甚至宗教迫害之後，要怎麼繼續――不論是生理的還是心理的――活著呢？在《傳奇之人》中，作者大膽地抨擊宗教，但仍舊擁抱信仰，也賦予許多問題以溫暖的答案，令我相當感動。
《傳奇之人》是一本精彩動人的小說，它滿足了我對「永生不死」的想像，解答了我對許多這類主題的疑問；更重要的，是它在這個充斥負面情緒、酸民滿天飛、人人厭世的世界中，注入了一點溫暖與光明――想得到怎麼樣的對待，就怎麼對待別人。
馬立軒
【中華科幻學會】常務理事
【中華科幻學會】常務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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