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3
芙羅倫斯站在哈德遜火車站的月臺上，目送自己方才搭乘的那列火車離站。那火車在她眼中看似普通，卻以火力全開之姿呼嘯而去。片片落葉和食物包裝紙隨車尾掃過的氣流飄起，之後又飄落地面，發出一聲輕嘆。芙羅倫斯用圍巾裹住下巴。這裡比這幾天的紐約市區還冷。
芙羅倫斯隨著出站人潮走向停車場，她和海倫約在那邊見面。
海倫。這就是莫德．迪克森的真名──海倫．威爾考克斯。大家猜了這麼老半天，結果不是男的。而且就芙羅倫斯所知，這女人沒發表過作品，網路搜尋也找不到她，沒有半點具體存在的痕跡。儘管有資料顯示加州有個叫海倫．威爾考克斯的少女，是個體操天才，但這總不會是她吧。
芙羅倫斯前一週先去了「弗洛斯特／波倫」辦公室和葛蕾塔會面，那是曼哈頓中心一棟美輪美奐的摩天大樓。至於葛蕾塔，儘管快七十歲了，一頭白髮剪成鮑伯頭，配上粗框眼鏡，儀態端莊，自有一番不凡的氣勢。她靜靜看著芙羅倫斯簽那一堆文件──納稅人識別號碼與證明單、聘僱契約、保密協議。
等該簽的都簽了，葛蕾塔起身，代表會面到此結束。芙羅倫斯忽然問：「有多少人知道莫德．迪克森的真實身分？」
葛蕾塔瘦骨嶙峋的手指向自己胸口：「一。」再指著芙羅倫斯：「二。」
芙羅倫斯吃了一驚。「這麼多年，只有妳一個人知道？」
「就我所知是吧。」
「怎麼可能？」
葛蕾塔皮笑肉不笑。「我口風很緊的。」
「那她的編輯呢？」
「她們多半通電子郵件而已。黛博拉都叫她莫德。」葛蕾塔講到這邊打住了。「我得說句老實話，我想破頭也想不通，妳這樣一個外人，她為什麼決定讓妳也知道這個祕密。我也勸過她別這麼做，她或許自有打算，但我覺得她根本沒想清楚。」
芙羅倫斯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我誰也不會說的。」
「我希望妳不會。妳剛剛就是為這一點簽了保密協議，有法律拘束力的。」
「是。」
儘管葛蕾塔那天態度不怎麼熱絡，芙羅倫斯走出「弗洛斯特／波倫」辦公室的時候，還是樂得有點暈陶陶。她向來很會把想法和情緒都藏在心底──母親無論何時總是熱力四射的個性，讓她很小就學會在內心深處築起一方黑暗的天地，她可以一人待在裡面，不會有人評斷她。然而很少有人與她分享自己的祕密。得知他人的祕密，給她某種大權在握的感覺，如此陌生，如此醉人。每個祕密都有天生的破壞力。賽門可以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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