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五年前，泉在烤肉店告訴她「我沒有父親」那一刻起，他就覺得會和香織結婚。她很自然地接受了這件事，和她在一起，應該可以正常過日子，不必為此感到自卑。只不過他至今仍然沒有問過她選擇自己的理由。
手上的手機急迫地震動起來。一看螢幕，上面顯示的是陌生的號碼。泉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捂著嘴，接起了電話。
「請問是葛西泉先生嗎？」
「是……我就是。」
「你是葛西百合子女士的兒子嗎？」
「對。」對方遲遲不說到底有什麼事，泉有點不耐煩，「到底有什麼事？我媽怎麼了？」
「百合子女士目前在我們這裡。」
「所以你那裡是哪裡嘛？」
「警察局。」
電話中的聲音隨著「警察局」這三個字漸漸遠去，列車嘎答嘎答搖晃的震動聲隱約傳入耳朵深處。他心不在焉地附和著警察的話，看著出現在窗外的目的地。聳立在填海造陸地上的銀色電視台大樓宛如巨大的太空船。
打開玄關，各種色彩散亂一地。
包鞋、球鞋和拖鞋都亂七八糟地丟在玄關。對不起，對不起。百合子慌忙蹲下來整理。因為家中玄關很小，他們母子之間向來都會把脫下的鞋子放進鞋櫃。
「你肚子是不是餓了？我來煮飯。」
百合子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從客廳窗戶灑進來的夕陽照在舊鋼琴上，百合子向來都會做好調音和整理，但現在積了厚厚的一層灰。餐桌上的花已經枯萎凋零，花瓶中的水也已經是混濁的褐色。只有洗好的衣服整齊摺好，堆在沙發上。
「不用了，我喝茶就好，等一下再去車站隨便吃點東西回家。」
他從台場直接趕去派出所，沒有時間吃午餐，但完全沒有食慾，不想吃任何東西。
「別這麼說，我馬上就做好，你等我一下。」
不知道是否因為在警局太久，母親的臉上也帶著疲憊，但似乎是「必須這麼做」的執著讓她走進了廚房。
「我來幫忙。」泉也走進廚房。他覺得獨自打開瓦斯爐的母親看起來很不安。他看向水槽，發現燒焦的鍋子泡了水。可能燒焦了好幾次，不光是鍋底，就連把手也都變黑了。廚餘籃內積了很多廚餘垃圾，發出好像魚臭掉的味道。電子鍋旁和上次一樣放了三包吐司，泉伸手拿起最裡面那一包，不知道是否放太久了，背面都發霉了，他把整袋吐司都丟進了垃圾桶。打開冰箱，番茄醬和美乃滋各有兩瓶，而且蓋子都沒有蓋好。
泉衝下電車，趕到派出所時，看到百合子駝著背坐在派出所簡樸的鐵管椅上。身穿制服的中年員警目不轉睛地看著隔著桌子，坐在對面的母親的臉。「你是她兒子？」他看到跟著年輕員警走進去的泉後，請他坐在百合子旁邊的椅子上。
「媽，發生什麼事了？」
他忍不住用責備的語氣問道，百合子低著頭，什麼話都不說，旁邊放著車站前超市的白色塑膠袋。
「對方也不希望把事情鬧大。」
員警面帶笑容勸著泉。難道是因為這種事經常發生嗎？員警淡淡地填寫著筆錄的空欄，原子筆和時鐘秒針為令人窒息的狹小房間帶來些許聲音。
「有沒有付錢？」泉問員警，因為太著急，忍不住說得很快，「媽，妳也不要默不作聲，倒是說話啊。」
員警代替沉默不語的母親開了口，聲音低沉緩慢，似乎試圖讓泉平靜下來。
「因為令堂帶了皮夾，所以請她結了帳。令堂在超市內逛了兩個小時左右，店員覺得很奇怪，就注意觀察她，發現她把雞蛋、番茄和美乃滋放進自己的皮包，沒有去收銀台結帳，就打算直接走出去，被店員制止。但令堂似乎並不是故意的，她自己也很慌亂，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所以店家就報了警。」
在幾份文件上填寫了必要事項後，泉和百合子就重獲了自由。「伯母，回家的路上請小心。」員警笑著對百合子說，但百合子可能太受打擊，直到最後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不停地鞠躬。
離開前，員警看到百合子走出派出所，小聲對泉說：「你最好帶令堂去醫院檢查一下。」
回文章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