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讀偵探｜10月號 也許所謂的長大，就是不留餘地的失去

「我回來了……」

泉一打開門，百合子從裡面走了出來。一個星期沒有見面，百合子的氣色比之前好多了，雙眼注視著自己。泉暗自鬆了一口氣。

「歡迎，謝謝你們這麼遠來看我，趕快進來。」她看到香織，立刻招了招手，「喔，妳的肚子大很多。」

「身體變得很重，很容易累。」

香織走進客廳，雙手抱著隆起的腹部。

「是啊，我在懷泉的時候也胖了很多，那時候也很累，整天都喝可樂，被醫生罵了一頓。」

「我是愛吃巧克力。」

「啊喲，美久，妳也這樣嗎？」

「好不容易不再猛吃巧克力了，又整天吃炸雞。」

「沒關係，想吃什麼就吃。」百合子搖著手笑了起來，「來，美久，妳來坐沙發。」

「媽！」

「泉，怎麼了？」

「她不是美久……是香織。」

「啊喲，我說錯了嗎？」

「嗯……」

「媽媽，我們買了蛋糕，要不要吃？」

香織舉起紙袋，改變了話題。

「好啊，來吃蛋糕。那我來泡紅茶，還是要喝咖啡？但家裡只有即溶咖啡……啊喲，花都枯了，該去買花了。」

百合子拿起圍裙穿在身上。

「媽，沒關係，我們剛才在車站買了。」

泉指著放在餐桌上的花。

「啊喲，謝謝，好漂亮的向日葵。二階堂太太很容易感冒。」

「感冒？」

「啊啊……對不起，醫生叫我要多運動，但我很快就累了！！」

哈哈哈哈哈。百合子用手放在嘴上大笑起來，她笑得身體亂顫。哈哈哈哈哈。

「媽，妳不要這樣，不要鬧了。」

泉雖然跟著母親露出了笑容，但冷汗直流。身旁的香織也笑了，但雙手用力按著肚子。

「我……變得這麼這麼奇怪了嗎？」

百合子突然露出嚴肅的表情打開了碗櫃，拿起放在深處的碗，但可能無法順利拿出來，只聽到碗盤碰撞的聲音。

「沒……這回事。」

泉看了於心不忍，從一旁伸出手，準備幫忙拿碗，母親突然尖叫起來。

「別把我當傻瓜！」

百合子隨便抓了飯碗和碟子抱在手上，在房間內打轉。幾個碟子從手上滑了下來，發出沉悶的聲音滾落在地上。

「我不想去。」

「媽……妳不要緊張。」

「因為我以前丟下你，所以你也要把我丟掉嗎？」

香織看到百合子失控的樣子說不出話，抓著泉的手臂。

「對不起……泉，我會好好做，不會再去任何地方。我會洗衣服，也會打掃，也會做菜。」百合子雙手抱著碗盤走進廚房，「你喜歡的蕪菁味噌湯……我剛才煮了一大鍋。」

味噌湯？泉忍不住偏著頭納悶。母親獨自在家時，都會把瓦斯關起來，她怎麼做味噌湯？他跟著母親走進廚房，掀起了瓦斯爐上鍋子的鍋蓋。

分售公寓、資源回收、特賣198圓、更換新機台、徵計時工。各式各樣的文字片段映入眼簾。剪碎的廣告宣傳單丟在透明的水中。泉覺得呼吸困難，慌忙蓋上了鍋蓋。泉和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香織四目相對，她似乎已經知道鍋子裡的是什麼。

「味噌湯要趁熱喝……」

母親悄然無聲地走到他身旁打開冷凍庫，從裡面拿出已經結了霜的筷子。她走到瓦斯爐前，打開鍋蓋，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味噌湯」。

「泉……對不起，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裡……你是不是很孤單？」

「媽……別提這件事了。」

「我以後每天都會在家裡，一直和你在一起。求求你……請你原諒媽媽。」

百合子拿起湯勺，攪動著鍋子。溼透的廣告單在水中溶化，像魚游泳一樣在鍋子裡打轉。

泉聞到了味噌湯的味道。

照理說根本不可能有味道，但他聞到了味噌湯的味道，胃在翻騰。他突然想嘔吐，雙手捂著嘴。「泉，你沒事吧？」身後傳來香織的聲音，眼前的母親正默默攪動著鍋子，和「那時候」一樣。媽，住手。他無法克制反胃，捂著嘴，衝進廁所嘔吐起來。一直累積在肚子裡的某些東西滿溢，從嘴裡吐了出來，流入潔白的馬桶。

「以前有一段時間，我媽離開了家。」

去百合子家的那天晚上，泉在床上告訴了香織這件事。

「在我讀中學的時候，差不多有一年的時間。」

他對應該已經睡著的香織坦承了這件事。從遮光窗簾的縫隙中照進來的路燈燈光，在臥室的天花板拉出一條白線。

「……我就在猜想，可能是這麼一回事。」身旁傳來香織的聲音，「因為你和你媽是有點奇怪的母子。」

「會奇怪嗎？」

「嗯，相當奇怪，有點搞不太懂你們的關係到底是親近還是疏離。」

「是喔，到底是哪一種呢？」

他對香織已經猜到這件事既驚訝，又鬆了一口氣。自己每次都後知後覺，果然很遲鈍吧。

「我也不是不能夠體會你媽的心情，因為你們母子一直相依為命，有時候應該會想要逃離。我有時候也會感到不安，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

她好像對著天花板的那條白線在說話。窗外突然響起機車的聲音，乳白色的光在白線上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