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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從絕望開始。──八月選書《F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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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人於市,與眾棄之。」──《禮記.王制》

中國至少在周朝的時候,因為在鬧市公開處決,甚至曝屍街頭稱為「棄市」,因此棄市後來成為死刑的同義辭。隨著公開行刑在當代世界的消失,為大眾所棄的意涵卻始終沒有離開過死刑犯。當中的無辜者要能回到社會重生,不僅要當事人與其家庭不放棄,還需要許多法律人與聲援者的加入,將司法審判所駕駛的棄絕列車,合力拉回中間的軌道。但這條路上的絕望,往往不只是小石子偶然造成的顛簸,而是沒有一個時刻可以鬆開手,以及沒有終點的凝視。

故事的起點

FIX

FIX

十三姨KTV殺人事件

十三姨KTV殺人事件

所以故事,就是從絕望開始的。2016年1月6日,我收到廢死聯盟林欣怡的電子郵件,提及「鄭性澤案律師團會議後,思考在張娟芬《十三姨KTV殺人事件》之後,是不是有其他出版品的可能。後來我理解到,已14年的鄭案正陷入膠著,救援者期待能再度引起社會關注。1月12日,在與張娟芬、林欣怡與冤獄平反協會羅士翔的會議上,我提議找推理小說家臥斧參與。當時我正和臥斧工作《抵達夢土通知我》,直覺這會是這位外冷內熱的硬漢作家有興趣的計畫。

4月19日進行第一次會議,臥斧看著當時準備要做申請再審證據的彈道重建影片。就在會議結束後,臥斧路上提起,他想過一種小說設計,作家主角寫出故事後,由不同的人指出各種破綻,進而使作家修改故事,這就是《FIX》當中神出鬼沒的「阿鬼」原型。5月3日,我收到本書的第一篇作品〈敲木頭〉。同一天,失去自由14年的鄭性澤也被裁定無羈押必要予以釋放。

案件所透射的社會實景

這種巧合有其深意。臥斧最早的小說設計是想藉著破綻的修改,寫一個討論創作的故事,然而把這個設定用在鄭性澤案的改編後,正如〈敲木頭〉結尾,趕在印製前一刻緊急修改故事的作家對編輯所說,他的成就感不是來自銷量,而是他感覺到,因為修改故事,他「救了一個人」。或許就在其後每個月交出一個改編故事的過程中,硬漢臥斧在他的大腦中、螢幕上,不斷把冤案的關鍵重新拆解、組裝、推理,試圖拯救一個又一個無辜者。

《FIX》的7個故事所根據的原案件,時間跨度將近30年,有些當事人仍遭關押,有些遭到槍決,有些則在放棄上訴服完刑期後才被證明是冤案。司法與社會重大案件的改編經常是各國小說與電影創作的源頭,如日本1968年發生、迄今仍為懸案的「三億日圓搶案」,韓國1986年至1991年的「華城連環殺人案」,都改編成無數傑出的小說、電影與電視劇。這些改編有的仍要挑戰懸案,企圖找出真凶,但往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案件與司法偵查所透射出來的社會實景與人權狀態。

《FIX》的企圖也是如此。這7個社會案件呈現臺灣近30年的變遷,也纏繞著30年來關於司法與人權的演變,特別是冤案近年來經常與死刑存廢的爭議連結,國家是否有權力殺人、人是否能教化、死刑是否能遏阻犯罪等,我們的議論勾勒的不是真理,而是這個時代對法律的想像,以及對生命的價值傾向。然而這些討論其實並不當代,已經持續了250年。

250年的人性事業

1764年,一位26歲的義大利年輕人貝加利亞(Cesare Beccaria)出版了《論犯罪與刑罰》(Dei delitti e delle pene),這本公然挑戰死刑正當性的奇書在253年前的歐洲引發熱議,很快被翻譯成各國語言,貝加利亞認為,「死刑不是一種權利,而是國家對於它認為有必要也有用處消滅的市民的戰爭,不過,要是我能證明這種刑罰既無用又無必要的話,我將能使人性的事業取得勝訴。(1) 即便當時哲學家康德仍主張同罪原則:即殺人者死;但二百多年來,許多國家陸續在辯論中廢除死刑,似乎被視作現代刑法重要起源的貝加利亞,真的取得了人性事業的勝訴。

思索斷頭台

思索斷頭台

而觀察世界廢除死刑的過程,無一不呈現各國的脈絡特殊性,因為這個議題往往挑戰社會的成熟度,逼使社會回答,何謂法,何謂人,何謂罪。1957年,卡繆曾在〈思索斷頭台〉一文當中寫道,「依照希臘人的看法,未受到懲罰的犯罪會玷汙城邦。但是讓無辜的人被判刑,或是量刑過重,長期來說,所造成的汙穢也不少於此。這樣的事我們在法國都看多了。 (2) 卡繆在文中舉出多起法國著名的冤案。1981年,過了24年後,面對三分之二民意反對的情況,法國在社會黨密特朗的執政下,通過廢除死刑法草案。

臺灣在2017年的此刻,我們也的確加入了貝加利亞長達250年歷史的人性事業的訴訟。隨著對國家權力的反省,死刑的討論檢驗著一個社會的理性程度,這幾乎是每個國家的必經歷程。身在其中,我們往往並不知道歷史推進的條件何在,但在社會難以討論、案件難以推展時,或許我們就需要故事,它誕生於絕望,卻也讓我們不至於墮入司法的冰冷中,對一些人的處境遺忘,對他們「與眾棄之」。


(1) 引文翻譯出自《思索斷頭台》,卡繆著,石武耕譯(無境文化,臺北:二○一二),當中收錄的張寧論文〈考證死刑〉,頁一五三。
(2) 引文翻譯出自《思索斷頭台》,頁六二。


莊瑞琳
衛城出版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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