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蘭似海》帶領你悠遊純淨的宗教精神與深邃的文明對話
在牛津大學伊斯蘭中心任教的阿卡蘭(Sheikh Mohammad Akram Nadwi)因為寫了一部《女聖訓專家:伊斯蘭的女性學者》而成為享譽全球的穆斯林學者。在書中他推翻了伊斯蘭一向歧視女性的成見,在漫長的1400年歷史中,挖掘出九千多位成就輝煌的傑出女性伊斯蘭學者的歷史檔案。
是的,你沒看錯,九千多位。
然而,他在英國的生活並不侷限於學術圈,他時時需要扮演類似心理諮商師、婚姻顧問、法律諮詢的角色,為大量來自南亞、中東的穆斯林移民排憂解惑,協助他們融入陌生的國度。他處理所有疑難雜症的法寶只有一個,那就是《古蘭經》。而他對《古蘭經》的理解往往跟其他人不一樣。
有一天,研究中心的電話響起,有對如熱鍋螞蟻的父母想詢問,他們未婚的女兒坦承懷孕,他們該怎麼辦?婚前性行為在《古蘭經》可是備受譴責的大罪。報章雜誌上經常可以看到,穆斯林少女僅僅只是與男性友人過從甚密,就被守舊的家長處死。即使在英國,演講堂裡穆斯林男女的座位都要分開,以避免燃起危險的情慾。但阿卡蘭的回答異常簡單,也異常溫暖。阿卡蘭他告訴他們,女兒已犯下罪行,來生自有後果。但在地球上,在此生,父母的角色是減輕她的困難。「他要他們協助她,並支持她,不要在這個世界評斷她。」人生夠複雜了。人的重擔夠多了。一個宗教學者的責任是減輕人們生活的負擔,不是增添負擔:「如果一個人未來會悔悟,那也夠了。」
在男女、家庭關係等私人事務之外,阿卡蘭也能維持一種寬容、包容、柔軟的胸襟。丹麥的《日德蘭郵報》刊登了褻瀆先知穆罕默德的畫像,試問一位虔誠的穆斯林該如何抗議?阿卡蘭回應:「若有人出書反對你的先知,解決問題的辦法不只一個。最棒的辦法是為這些人禱告。」「真主什麼時候要我們『抗議』了?《古蘭經》裡有關於『抗議』的記載嗎?」「無論反對者怎麼辱罵先知,他抗議了嗎?他燒毀他們的房子嗎?他傷害他們嗎?沒有!他想辦法勸人歸從伊斯蘭。當他試圖說服麥加的居民皈依為穆斯林,他可為此登門拜訪七十次!他展現耐心!」
類似的,一名法國穆斯林詢問他對法國政府禁止在公眾場所穿戴頭巾的看法。他問阿卡蘭,若法國穆斯林移居到能充分實踐信仰的國外某處,難道不會比較好嗎?阿卡蘭沒有援引憲法保障的宗教自由或多元文化來捍衛信仰,卻是要求穆斯林反身諸己:「我問他們,『法國政府管到你家裡了嗎?管到你心裡了嗎?妨礙你敬畏真主嗎?阻止你當虔誠信徒嗎?』」
為什麼所有這些似乎牽涉到伊斯蘭與西方的「文明衝突」的倫理、政治問題,到了阿卡蘭那裡都可以迎刃而解?答案彷彿來得太容易了,而且跟一般我們透過主流西方媒體認識到的伊斯蘭好像不太一樣。阿卡蘭真的有把穆斯林的尊嚴與利益放在第一位嗎?他有貫徹伊斯蘭的教義與規範嗎?他是否真的忠於穆罕默德的教誨?
然而,根本的問題是:《古蘭經》究竟說了什麼?
記者、《古蘭似海》作者卡拉.鮑爾(圖片來源/作者官網)
《古蘭似海:用生活見證伊斯蘭聖典的真諦》的作者卡拉.鮑爾(Carla Power)是美國著名的《時代週刊》(Time)與《新聞週刊》(Newsweek)資深記者,採訪中東事務超過20年。九一一事件之後西方媒體對伊斯蘭世界大量的片面、扭曲報導,讓她有一天突然覺醒:儘管身為資深中東事務記者,她卻從來沒有認真讀過《古蘭經》,從來沒有試圖深入瞭解穆斯林的心靈世界。於是她找到了認識多年的阿卡蘭,從零開始,像小學生一樣,研讀《古蘭經》。
於是,一趟深邃的《古蘭經》探索之旅在這對多年好友之間展開,有時在牛津的咖啡館、演講聽裡,有時在阿卡蘭家的女眷臥房裡,或印度鄉間保守的女子學校裡,也在鮑爾女士父親的葬禮上。
雖然已經擁有顯赫名聲,一心一意把自己當作「真主的僕人」的阿卡蘭,始終極端的謙虛、低調。在他看來,當代穆斯林的最大危機不在於外界的打壓,而在於自身對伊斯蘭的真諦缺乏充分認識,或者說,他們沒有真正體察「伊斯蘭」的本意──和平、順服,即真心誠意地把自己交託給真主。他們太過在意外在的環境,太在意運用旗幟、衣著、口號去塑造一個集體的身分認同與政治空間,做為安身立命的所在。阿卡蘭說,這根本錯了。「任何境況。牢獄之災。受人奴役。當家作主。雙親健在。痛失雙親。完婚。未婚。說烏爾都語。說英語。無論真主給你怎樣的空間,感謝祂!」如果你真的是一位穆斯林,你知道你的福祉境遇完全操之於阿拉,你該修練的是你與阿拉的關係。與猶太教與基督教不同,伊斯蘭教的名稱不是來自於某個人或某一群人,而是一種關係:全然的敬畏與信任。
原來,回歸經典正是最激進的改革。拋下繁文縟節不是背離信仰,而是看見信仰的本質:追求內心的純淨。
在阿卡蘭的引領下,鮑爾女士不僅破除了諸如西方對伊斯蘭慣有的刻板印象,諸如歧視女性、對異教的排斥、激進主義、教條主義,更重要的是,她也開始針對強勢的西方文明展開反思。生活在美國大都會、受到西方菁英教育訓練的她開始思索:難道美國社會裡就沒有對女性的歧視或僵化的男女界線嗎?難道西方文明對個人的自由、個性、利益的強調,真能帶給我們最大的幸福嗎?難道儀式、規範真的只是限制個體的枷鎖,不可能是一種安定、安慰的力量?
最後,鮑爾女士並未全然接受阿卡蘭所傳授的《古蘭經》教義(譬如對同性戀的禁止),而且也修正了阿卡蘭原先的某些主張(譬如說他認為只要小女孩快樂也同意,童婚是可以接受的)。然而,敞開的心靈與真誠的對話,讓兩人都更深刻地理解了彼此,與他們背後反映的價值。誠如鮑爾女士所言,原本為期一年的《古蘭經》課程,竟然昇華為對人性、人生,與人的存在意義的永恆叩問。
王家軒
八旗文化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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