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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向海|心理治療詩/師

【週一|心理治療詩/師】鯨向海:最後一篇暗示(我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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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向海專欄2
 
是在從夏末秋初幾個月以來,替OKAPI寫專欄,每個星期一篇。由於眼下這篇是預先寫的,所以各位真的讀到時恐怕已隆冬了,到時候大家大概會輕觸著彷彿結霜的鍵盤與滑鼠邊依偎著熱食透過霧茫茫的螢幕收看這篇文章吧(想像中)。

在這邊只是想暗示,每篇文章都會因為發表的狀況出現一些溫差或時差。也就是說,即使是臉書或推特所發表彷彿就是「我最近」的實況轉播,也不能完全相信,或許只是冰山一樣的表面。有些人明明於部落格抱怨著失戀的慘狀,卻可能是去年的舊文,由於正在熱戀之中沒時間寫作,所以重貼出來了事也說不定。畢竟,在網路上是蠻容易受暗示的,有時那些看似踴躍擴散的推或讚,可能是一種集體傳染,而非獨立思考的結果。

此專欄我連續寫了十幾篇文章乍看之下皆沒有什麼系統性,比較有關連的就是或多或少會提到一些書(但其實更精確的說,是書所引起的種種含沙射影海市蜃樓),因此也不是很對得起那些作者,畢竟並非真的在介紹書。不過確實感謝這些我所認為頗值得翻閱的書本,黃昏的宇宙第一批睜眼看著我的星星似的提供連線暗示,使我隔空獲取靈感,魔術患者一般,縱使無法知道自己會變出什麼來,也能持續地寫下去。

這段期間,日常生活的樣式,沒什麼改變,MSN上朋友敲問:「你最近怎樣?」總答曰:「仍是少男老樣子啊」(鍾文音的梗),於是雙方一時無言以對。我固定於精神病院上班,偶爾與一些看似沒有精神病徵的朋友約會,聽聽朋友的近況,有些人比我悲慘,有些人則恍如被天使選中一樣過著令所有人羨慕的人生。但不管怎樣每個人都有自己宿命的考驗,果真永遠都幸福快樂的童話生活,也是一種不幸吧(我猜的)。

我自己的世界:夢之日記
我自己的世界:夢之日記
如果真要說些瑣事,我最近有時入睡時覺得寒冷,卻在半夜滿身大汗醒來,簡直像是進入更年期一般地盜汗(因此也瞭解了母親多年的苦)。然後做著詭異的夢,譬如其中一個夢中,我是死神的殺手集團訓練的新人之一,被迫與屍體做愛,並且大快朵頤他們身上的蛆。當然屍體啊蛆啊什麼的都只是夢擅長的暗示而已,搞不好其實是代表溫暖的東西(!),我想這也是生活給我的考驗。我把有汗臭味的內衣脫去,換上新的,又蓋好棉被,繼續我的《夢之日記》格雷安‧葛林的梗)。

日常充滿暗示,只是看人們有沒有在意。宛如電影《黑天鵝》,皮膚的病變,車廂可疑的身影,對母親的壓抑,斑駁斷翅之雕像,到處都是邪惡的象徵。然而只要觀念一轉,其實也都是美好的風景:輕微的過敏,難得相遇的陌生人,對母親的愛戀,撼動心靈的藝術。凡人皆有邪惡與善良的兩面或過渡於這兩種之間的多面,然而不知道何時該出場,我們都需要受一點暗示。

第五號屠宰場
第五號屠宰場
只要理解那些命運的暗示,也可以成為一個隨心所欲的人吧。那個有名的祈禱詞是這樣說的(來自馮內果《第五號屠宰場》):「主啊,請賜給我平靜,能接納我無法改變的事。請賜給我勇氣,能改變我可以改變的事。並請賜給我智慧,讓我能辨別這兩者的不同。」有時人生本來就可以平靜,也有勇氣與智慧,我們只是需要他媽的來一點暗示,以便「越過窗外暗雲湧動的天空」(楊澤)。我最常從詩中獲取暗示並將之破解,也樂意在自己的詩中滿佈暗示的樁。

最近也持續和一些友人(如楊佳嫻)講著垃圾話度日,偶爾從中提煉出一些警惕彼此的暗示:「如此不堪到底是你的問題還是我的問題?」「這是分不開的問題,是我們的共業。」白目到常常都是我得意講了個新消息與對方分享,說了半天,才發現那八卦的來源正是對方提供的(囧)。人們像是互傳羽毛的街坊鄰居,彼此虛張聲勢地把一隻隻鵝搞出來。時時刻刻還不忘繼續鼓脹這些空穴來風,世界彷彿亦即我們謠傳的那樣了,事實真相原來可以是這樣獨斷,每天就在各種傳媒之間重複上演。偶爾在離線前,同時激動地說:「真是令人憤怒的一天,今天應該COSPLAY憤怒鳥!」歲月便如此這般打混過去。

「置身這樣一個島嶼,許多事情如果不去揭發,好像也還能暫時壓抑按耐……」
楊佳嫻:「你的意思是,我們都很假。」
「呃,我是說,我們都很複雜,有多重開關……」

或許有一天等那些暗示,都紛紛被破關了,所有的水庫與櫃子皆被迫打開,人生的肥與瘦,也就一覽無遺,無可遮蔽了吧。

至於我最近究竟如何?如果要給點暗示的話,就是,至少把這專欄寫完了。


銀河系焊接工人
銀河系焊接工人





鯨向海

精神科醫師,著有詩集《通緝犯》《精神病院》《大雄》,散文集《沿海岸線徵友》《銀河系焊接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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