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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設計】楊佳嫻《金烏》設計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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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烏
金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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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選書籍:《金烏》│木馬│黃暐鵬設計
封面 
內頁 裝訂 材質 印刷 加工
好設計的理由:藉惠斯勒的畫作〈黑色與金色的夜曲〉擷取出「太陽」的視覺印象,暈開的太陽採燙金處理,內封用作者詩句呈現「太陽的血肉」,書衣選用閃爍著微小光芒的黑色星河紙,增加層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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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烏-1
裝幀設計/黃暐鵬(攝影/但以理)

我喜歡用「獨斷」(arbitrary)這個字來想像藝術與設計之間的二元關係,對我而言,藝術是較為獨斷的,較為「非如此不可(Es muss sein)」的(借自米蘭昆德拉借自貝多芬的話);設計並不是這樣,設計常常是妥協、溝通、商議、說服、來回、合作、解決問題、對症下藥等。我心底是很偷偷羨慕那些有獨斷特質的創作者,這特質通常也會以直覺的方式呈現,譬如,「這樣比較好看」充滿直覺的設計師會這麼說,那……原因呢?什麼原因,就這樣比較好看啊,還需要理由嗎。能理直氣壯的講出這樣的話,感覺很帥氣。

而詩,是所有文類中,比較獨斷、比較無以名狀的那種。對設計者而言永遠是項挑戰。相較於,譬如說人文社會科學類的書,常常是「fact」,把事實給做出來就好。文學很少對錯,詩尤其是。什麼是詩的事實呢?對詩而言,什麼是正確呢?你要怎麼知道這個封面是「對」的?

我不太是一個獨斷的設計者(這句話是「我無法成為一個藝術家」的委婉說法),或說,我不常信任自己的直覺(假若我還有直覺這特質的話……),遇到需要非常主觀判斷的時候,我會反覆猶豫很久。「金烏」是什麼?金烏就太陽,金色的烏鴉,被后羿射下一排,這很簡單。所以我們封面要放顆太陽,是嗎?那為什麼封面是這顆太陽,而不是其他顆?獨斷的設計者會直接回說「這顆的感覺對」,就可以省略五百字,然後這篇文章就不用寫了。比較不獨斷的設計者就得思索很久,這顆對嗎?還是那顆呢?翻稿子找一下書中的意象好了,結果找出了一組本身就很像詩的關鍵字:煤屑、木瓜和光暈,哪一顆太陽比較會有煤屑和木瓜和光暈的感覺呢?最好是有一顆太陽可以同時給人這三種感覺……

於是我略帶惶恐跟敬意的連絡作者楊佳嫻(謝謝臉書),作者提供了很寶貴的線索:她在〈後記〉裡提到了唯美主義風格的惠斯勒(James McNeill Whistler)畫作,特別是〈黑色與金色的夜曲〉這幅,原句是,「我喜歡金色。可以盛大,比如克林姆的諸多畫作,金色大片大片地用上去,太豪華了,太多了,水一樣溢出來。也可以隱約閃爍,比如惠斯勒……金粉翩然灑落,晚雲環繞的風景,隱約的煙火與閃電。」這段話很美,也很容易想像出畫面來,那為什麼這本的封面沒有變成惠斯勒或克林姆的畫作?因為作者寫了另外一句話,「是我喜歡的境界」。惠斯勒並不是這本詩集的「事實」,而是它的(視覺上的)「境界」。我不覺得惠斯勒的封面是作者要的東西,我想像中的作者常是永不饜足、折騰人的,「哦~~我最最最愛這東西了,但你不能送我這個當禮物喔~~」More than expected就是這麼一回事。

作者信中的其他線索是這樣的,「我的詩風大概就是精緻、華麗、壓抑的激情。所以我喜歡金色。隱約的一點金色。……文字面的美感很強,所以『不知道這詩在寫什麼鬼』也沒關係,感受字面大概也可以捕捉到一些什麼。氣氛啦光線啦色彩啦之類的。」聽起來,重點不在於理解,而是感受。

金烏-2
藉惠斯勒的畫作〈黑色與金色的夜曲〉擷取出「太陽」的視覺印象(攝影/但以理)

金烏-3
暈開的太陽以燙金處理(攝影/但以理)

線索有了,只是還很模糊。當有疑問時,我會回去書稿中重新閱讀。重讀文本對我而言,常常是發想最簡單的方式。讀得朦朦朧朧也沒關係,設計者不一定需要讀懂,只要感受就好,去迎面撞上那些光線色彩、那些水氣氤氳。

《金烏》這本詩集其實是新歌加精選,從十年前的少作《屏息的文明》脫胎換骨出來(有刪掉10首舊作,但加入了17首新作,其實我對哪10首被拿掉比較感興趣……怎樣的詩是想被藏匿起來的?)最大的更動,可能是詩作的順序安排,「從前的第一首是〈木瓜詩〉,這次挪到全書最後,像壓箱信物一樣」。雖然不確定從《屏息的文明》到現在發生了什麼事,但這本常給我的感受是凛冽凌厲,離那個「我的夢還很瘦/穿越過那些灰色的雨滴而不被淋濕」的少女很遠了……

考量到作者「壓抑的激情」,一種絕決的曖昧,一種連丟木瓜都要昂首睥睨的姿態(傲嬌?)。她喜歡金色,但用金色的紙太鋪張了一些,我的想像是深色的紙印金色或燙金會更適合,還記得剛才的惠斯勒嗎?「金粉翩然灑落,晚雲環繞,隱約的煙火與閃電。

書中的情感描寫很壓抑,但強悍,有稜有角,又是「頭髮裡留存著煤屑」又是「肩胛處仍有棘刺」。這很像在偷看別人八卦,但感受就是一種介入,當然每個人介入的方式不同,有人是意境領略上的介入,或文學理論及詩評上的介入,我比較膚淺一點,是八卦性的介入,好聽的說法就是人情練達皆文章。特別是這本書的〈後記〉很值得玩味,十年間發生多少事啊。我的解讀大抵是:不回頭,但也不後悔。我們這個時代的楊不悔這麼說,「不值得愛的不值得寫成詩。可是一旦寫了,永不後悔。可能對愛後悔,但是不可以對詩後悔。」這感覺會很適合果決的、黑白分明的圖象,而不是輕輕柔柔的視覺元素,煙啊、霧啊、花啊、山嵐啊、這種。

另外,作者有深植的中國古典傳統,而且幾乎比其他任何寫現代詩的詩人更引以為傲(看詩稿時讀到「陳子昂」的那一刻我呆掉了,陳子昂,哇,這個典故也太故國山河了)。那個傳統不只是文學上的(用字遣詞),包括歷史和用典上的。要和這個中國對話,基本上排除了非常多的西方設計技巧,譬如最明顯的,不能用太幾何的圖型、或太乾淨太「設計」的造型,有些東西給人的感覺就很西方,像是30年代包浩斯或60年代瑞士學派發展出來的視覺語言。但她並不是神州詩社那種中華兒女意識形態式的,或張大春那種隨手就成律詩絕句。作者的中國收得很妥帖,跟其他現代詩的技巧相處愉快。這樣一些很明顯中國風情的東西:水墨、筆刷、俊秀的書法字等等,就太直白了。絕對不是西方的,但也不能太明顯的中國,是這本封面的要求。所以我優先考慮比較不明顯指涉出身的視覺元素。

其他考量是,她的詩很「正典」,用鯨向海的說法,「我偏愛一些野生的想像,……那往往還沒成為典範或者抗拒著所謂典範。她詩中的自然經驗大部分和過往的詩文傳統是一致的,她選擇用以訴說或者暗藏情緒的事物,……我們並不會感到奇異陌生。繼承了詩國度裡,諸位意象與美學帝王們的年號和皇旗,她的血統顯得格外正派光明。」給人的感覺就是那種會變成中流砥柱、文壇祭酒的人生,小學時的班長或模範生之類的,然後代表去參加國語文競賽。這讓我想像封面時,會更簡練一點、更不花俏、更經典,像本洪範的封面,跟那些大家排在一起而不突兀。詩人生下來就老了,「迅速地跳過青春時期的狂放銳氣,而直接來到了女皇攬鏡沈思的暮年」(鯨向海語),封面也應該生下來就老了。

金烏-5
金烏-6
翻開燦亮的太陽書衣,內封則擷取作者詩句呈現「太陽的血肉」(攝影/但以理)

風格上考量完了,我才開始處理主題的意象(「呈現什麼」跟「如何呈現」,這是兩個問題,我通常先考量後面那個How,然後才是前面那個What),這點就很自由聯想,大致參照了標題詩,「雨季,消逝的金烏/小晴朗夜的月暈──你是/它們的父親」。還有作者自己的〈後記〉,所有的東西都寫在裡頭了,我沒辦法寫得更漂亮,「太陽也有血肉,也會痛嗎?尤其是,最末那隻金烏,是否因為死亡事件而震悚?牠是否仍懷著難遣的悲懷,日復一日,炙烤著我們薄脆的心?牠的內心或許還照顧著最初的傷痕,最熱最亮的日子裡,我就想那是傷痕裡泉湧而出的金色。

我想像,月暈的父親會是怎樣的,傷痕裡泉湧的金色又是怎樣的。

前面想完之後,剩下的工法只是枝節的處理了,或說,整個思緒往下走到這一步,用什麼紙材、加工,突然變得很理所當然。源圓黑色的星河紙會在黝暗中閃爍著微小的光芒,符合我要的感覺,燙金的果決明快,還有發光、與紙張異質的特性,也很適合呈現主圖。其餘的文案用銀色油墨印上,條碼則是跟編輯討論過後用網印白色來克服技術問題,這中間最困難的一點是,銀色油墨在黑色紙上印照片的效果不好,所以得說服作者放棄原本置於折口的照片(抖)。(喔~這對女詩人來說會造成多大的失落及遺憾吶)。內封和扉頁則是不同層次及觸感的紅色:「此刻我神情鮮豔/億萬條微血管都酗了酒/等待你游牧著緘默而孤獨的螢火/向這裡徐徐而來」(〈木瓜詩〉)

金烏-4
書衣選用閃爍著微小光芒的黑色星河紙,增加層次感(攝影/但以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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