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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散地

【集散地】日常瑣碎轉化成的珠玉淨光──專訪柯裕棻《洪荒三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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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裕棻-1
(攝影/趙豫中)

那天遇柯裕棻,還沒聊進散文,先聊起她的兔子。

洪荒三疊
洪荒三疊
柯裕棻有兔為伴的日子,前前後後十多年,現在的是第二隻,長得就像她上一本散文作品《浮生草》裡頭插畫那隻小黑兔一樣。怪的是,柯裕棻聊起得兔的緣由(那是她莫名在寵物店「撿」到的),聊起兔子的習性(她總說兔子是種蒼涼的動物),聊起她隨時都在訓練自己做好兔子過世的心理準備(每天回到家推開門,總先問上一句:「哈囉,你還活著嗎?」),事事都成一篇文。但在她此回新書《洪荒三疊》中,看她寫家人,寫台東,寫年少的青春,也寫現在的生活,卻沒寫到她的兔子。

兔子日日與她相依,她竟從未在專欄或書中寫過兔事。「我怕有人看了之後,一時貪圖兔子可愛而衝動亂養,會造成兔子更大的痛苦。」

簡單的一個理由,多少可以窺見柯裕棻對寫作的態度。即使《洪荒三疊》寫日子,寫私我,即使她也同意寫散文是將「生活閒散記錄成文」之事,依舊不可隨性以對。「自己每天寫寫心情,和希望有人閱讀,甚至是出成書,是有差異的。」問她該有什麼差異,她沉吟良久,「要再多一點重量。」

是以,即使《浮生草》《洪荒三疊》的文章,同時存在於她的電腦硬碟裡,她還是反覆修剪,挪移區分。這一斟酌,讓兩部作品在時間上相隔了一年有餘;雖然都是書寫生活的散文,前後也各自有著兩相不同的特色與氣味。

柯裕棻-2
(攝影/趙豫中)
「我的散文沒有很多,但我的確很自覺地要讓它們都不一樣,這是我的原則。」她並非在寫的時候就刻意規範自己要寫什麼、不寫什麼。「人本來就會一直變,生活會一直變,生命會有各式各樣的想法與狀況。現階段想要寫的,本來就會跟之前不一樣,也應該要不一樣。」若是寫來寫去老在重複跳針,自是沒有寫的必要了。

當文字成了「作品」,「作家」的身分就格外需要意識,隨之浮出的,是讀者的存在。「不能說是『很在意讀者』,而是說,讀者的想像終究是存在的。完全沒有在乎讀者的寫作是很危險的。」但事實上,到底要給讀者什麼,是無法設計的。「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我到底有沒有把文字的重量,與我要講的感覺完整寫出來?」比如她在《洪荒三疊》的〈青青河邊草〉裡,寫河流,寫風,寫山,寫草,但她真正想帶的,是一個陰涼靜好的春日午後,那樣的感覺。「那種感覺絕對不會是用一句話直接明白地寫出來,一定是繞著彎子寫。那,寫完之後,感覺有真正傳遞出來嗎?」

「散文要有感覺。」柯裕棻說。為了將感覺掌握得更準確,《洪荒三疊》裡的每一篇章,她改了又改,直到四月出書前才終於放手。將那些日常瑣碎,轉化為珠玉淨光。

問她,這樣近乎優柔寡斷般的修寫回望,不煩膩嗎?「只要是散文,某種程度上都是愉快的。即使一再一再地修改,也都是愉快的。」她說。「當然會有一氣呵成寫完的篇章,但是完全不需要改是不可能的。也不應該。」她不輕不重地下了這四個字。

《浮生草》的文字,比較介於論文和散文間,那是在某個時間點上、人在某個狀態裡,才能寫得出來的,甚至是沒有辦法再做第二次的。」而已經比《浮生草》多醞釀一年的《洪荒三疊》,在柯裕棻的審視之下,竟是還可以再繼續修改的。只不過似乎是某種軟性的探觸,讓她同意不需要走到完整無缺。「情感的東西,讓它稍微有點破綻,可能好一點。」

所以,達到什麼標準才是一篇好散文?「這很難講,很難講。」一切的指標,都只是外在的判準,畢竟讀散文不是改作文。關於好或不好,她想了又想,還是搖搖頭。「什麼是好的散文啊……我不知道。我想,就看你讀到的時候,有沒有觸動你吧。」

「每個人都不一樣的。」柯裕棻如是說。



〔散文.快問快答〕
Q1. 您自己在散文寫作時,對真實與虛構的態度是?

柯裕棻:每一個作家寫的東西,不管是小說還是散文,都是出於自己的腦子。小說似乎允許完全的捏造,但事實上,小說洩漏的作者本身,比散文更多。小說是完全無法假裝成另外一個人的。小說裡每一個角色、每一個為之生、為之死的信念,你認為什麼是愛恨、什麼是失落、什麼是道義,都是出於自己。小說是最能洩漏這些的。

散文可以剪裁,可以轉換。雖然還是無法憑空捏造,但我可以讓它摸不著邊際,因為我不需要讓它經過「一個事件」;小說不行,即使是科幻小說,從第一頁到最後一頁,所有的細節與邏輯,都要能夠說服讀者,不管怎樣,都不可能沒有洩露自己。

不管寫散文或是寫小說,都還是同一個我。散文也是真真假假,你知道那一定是真的,只是不那麼真。真實與虛假的灰色地帶是很大的,因為或多或少都做了處理。有誰寫散文不處理的呢?

Q2. 看過印象最深刻、至今記憶猶新的一篇散文是?

柯裕棻:張愛玲〈華麗緣〉。我每隔一陣子都會拿出來重讀。它裡面並沒有特別寫什麼,既沒有任何道德訴求,也沒有任何啟發或道理,只是講去看戲這件事,寫完就寫完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打動我,也許裡頭終究還是有一個無法戳出來的什麼,或是藏得非常非常裡面,不像張愛玲其他篇章動不動就要浮出來直接感嘆蒼涼,卻怎麼讀怎麼揪心。


Q3. 您最喜歡的散文作家是?

柯裕棻:木心。木心的作品是我的床頭書,他的詩或散文都很厲害,讀起來像是一般的白話文,但通篇讀完會覺得「為什麼我心底會有這種感覺呢?」他的文字魔法不是單在一兩句話上,有時候你想特別引用還真抓不出來,那好厲害。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我相信那絕對不是直覺寫出來的,一定是反覆修剪。而木心的功力就在於:你根本看不出他修剪過,簡直是「無刀之刀」。

華麗緣【張愛玲百歲誕辰紀念版】:散文集一 194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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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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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裕棻作品〕
洪荒三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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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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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美的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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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的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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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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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判的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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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無法歸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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