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的第一本書是散文集,其實一開始黃文鉅是寫詩的,大學時曾出過地下詩集《在劫》,也積極地在報章雜誌上發表詩作,「當時我覺得好像可以走這條路,後來碩士論文寫的是詩,當開始研究詩,研究夏宇、零雨,自己寫詩也變得瞻前顧後。」放棄寫詩後,他開始了散文與小說,在困惑中投出的〈宅男物語〉獲得林榮三文學獎散文首獎。得獎讓他十分意外,他並沒有為了投文學奬而寫一個適合文學奬的作品,不那麼抒情傳統,反而自我調侃、威脅搞笑,帶點次文化,「我這才驚覺,這樣的東西可以開始被接受。」在摸索中一步步建立信心,他理解文學傳統,同時嘗試其他路徑。
書名《感情用事》,但翻開目錄頁,便察覺這可能不是想像中的那類散文,〈黃文鉅論黃文鉅:楚囚對泣〉談感情裡的失心瘋、談《易經》、談夢、談周星馳的巴黎鐵塔翻過來倒過去;〈威尼斯途窮〉〈西耶納的負心〉〈龐貝渴雪〉談旅行,可能是最美好的旅行了;〈宅男物語〉談如果在房間,一個宅男;〈就木〉談父親;還有〈西裝物語〉〈鯉魚果醬〉〈瘦子悲歌〉……即使是中規中矩的開頭,讀著讀著可能就會遇上岔路,「我就是想走歪,不要順理成章。放任自己悲傷下去也不太好,寫著寫著會出現小小的OS,那就寫進來。可以搞笑、可以抒情,我試圖在兩者之間來去。人本來就是很多重的,寫作時就有意無意地想把幾個面向調和進來。」
感情用事作為成語,在解釋上比較偏向負面,「但其實我想用的是中性的詞義,甚至是比較正面的意思。」在人際關係或生活中,感情用事可能會被誤會,黃文鉅說,「但是文學創作本來就要感情用事。」人在長大的路途中,難免面臨各種感情的凋零,包括親情、愛情、友情,「書裡的每一樁感情,可能都是我這個世代會遇到的,可能是20到30歲之間,可能在念碩博士,面臨對前途的焦慮,愛情的磨難苦惱。我沒有特別要對讀者交待什麼,比較像是願者上鈎,有共鳴的自然會被吸引過來。」在文學作品外,書中敘述的還有那些經典港片、陳奕迅的歌、林夕的詞,如果接上那個拍子,閱讀的同時就會自行產生背景音樂,不僅是作者的感情連結,還有讀者自己的情感投射。
開始教書對黃文鉅影響很大,因為課本裡的文學、文化,對現在的大學生來說有些遙遠,「不能把書生那套拿到講台上,你自己在那邊憂鬱,學生是無法理解的。」如何讓學生理解一篇散文,理解那個時空背景下的悲傷,或是吸引他們去閱讀,現代的教師需要具備各種才藝,要深入淺出、舉例譬喻,「有時為了要有身歷其境的效果,還得自己演一段。」因為跟學生有較多的互動機會,他進而發掘出自己搞笑的一面,「這影響到我寫作,如果想談一些嚴肅的事,就會想降低學院氣。」多點彈性,可以變化聲腔,他想在悲情跟搞笑之間找出平衡點。
生活有一部分的重心是教書,談起創作,他也會語重心長地想起學生們,「我不期望他們都變成文藝青年,只希望他們會願意去逛逛書店。」他的期望值放得很低,只要學生願意讀點書就行,什麼都好,目的是讓他們找一兩個小時跟自己獨處,可以靜下來,練習耐心,「現在的人都不太會跟自己獨處,所以人跟人之間的糾紛很多。」
三十而立,黃文鉅出版第一本散文集,「一些創作者要比較後面才面臨的事,現在就開始想。」之後他想要更有主題、有系統地寫散文,也想嘗試小說,「這兩邊是可以並行的,太宰治也是都寫。可以用寫散文的方式去寫小說,用小說的方式去寫散文,例如讀者就不會去質疑《人間失格》是小說還是散文。」日本文學有貼著作者自身經歷而寫的「私小說」體裁,讀者也不會去問何者為真、何者為假,「既然有私小說,很真實的小說,那為何不能有虛散文?」不過為了擴大風格、多方延伸地去寫,黃文鉅可能還是會選擇寫小說。
關於創作的方向,唐捐老師在臉書上為《感情用事》寫下這句話:「與其克己復禮,何如感情用事。」黃文鉅認為這12個字完全道盡他的創作核心,「會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感情噴發,不需要為別人的價值觀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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