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電影的恐怖中心——怪物或魔王，照理應該會讓人發抖；但是恐怖片的創作者總喜歡在怪物身上加了許多討人喜愛的特質，例如幽默、狡詐、頑皮、討厭、聰明絕頂、楚楚可憐，以及……好笑。沒錯！很多恐怖怪物給人的第一個印象，就是很想給他笑出來，有時候是怪物的造型討喜，有時候是他的性格惹人愛，有時候根本怪物的設計根本就糟糕到想要大笑（或大哭）。例如蔬菜怪物「蕃茄殺手」的造型，讓一個人（應該是個胖子）穿進臃腫的番茄裝，番茄臉上還長着眼睛鼻子嘴巴……看到這種「怪」物，有誰會害怕，先笑再說啦！
在我模糊的記憶當中，總有一個好玩的畫面在浮浮沈沈，簡單說就是有一個醜陋的怪物，正在對著一個漂亮的女人張牙舞爪；旁邊的那個女人則滿臉驚恐，大聲尖叫。這個畫面不知道為什麼總讓我覺得充滿着喜感。後來我去了洛杉磯環球影城玩，終於找到了這個怪物的原型——黑湖妖（Creature from the Black Lagoon）。
「黑湖妖」是1954年好萊塢拍攝的3D電影，當時的好萊塢和現在一樣，都是3D電影的黃金時期，連希區考克的驚悚片都是3D拍攝，然後觀眾必須戴紅藍眼鏡（anaglyph）觀看。黑湖妖是出現在亞馬遜河的史前生物，一種介於人類和魚類的「怪物」，他本來住在湖裡面過著安詳的鄉居生活，結果又碰到史前生物探險家跑來搗蛋。心如止水的他看到了西方美女，馬上一見鍾情，偷偷陪她一起游泳……
這部電影歷久不衰，學者還拿來當研究文本，分析片中的性愛階級隱喻......不過我比較感興趣的是，怎麼會有這麼「醜」的怪物呢？
在遙遠的1950年代，電腦動畫根本還沒出現，於是怪物的設計，只能夠用化妝，或者穿上怪物裝，怪物的身材比例也都和人類一樣，不會出現變形金剛那樣的龐然大物。或許因為這類怪物和人一般大小，反而更有一種身歷其境，更加「真實」的可怕感。黑湖妖就是這樣一個怪物，而且，他全身上下沒有一點符合人類的「美學」（雖然他有救生員的身材）。在這個美體工業盛行的世代，我們都要求身體越「極簡」越好，身上不能有任何東西（斑點，紋路，都是醜的），最好是像絲緞般光滑；可是這個黑湖妖，如果是條魚也就罷了，可是他跟人類一樣高，身上配備了魚鰭，魚鱗，拉拉雜雜一大堆，可是卻沒有頭髮（魚怎麼會有頭髮），總之就是一整個醜，偏偏他又愛上了人類美女，真是造化弄人啊！
黑湖妖中的水中嬉戲，不但水底攝影讚，也是性暗示最強烈的一段
黑湖妖的「醜」總是讓我覺得好笑，尤其他抱起美女的樣子更好笑，或許是因為畫面的突兀感很有趣，也或許是我的惡作劇心態使然，總之這個醜陋的東西，總是帶給我很多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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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精靈》，很早刻意融合幽默與驚嚇兩個元素的當時新類型節慶電影
他的慘叫理由很充分，這才叫做淒慘
「馬桶怪物」爛歸爛，卻源自很深的文學典故—「大便學」（Scatology）。大便學就是一種對於排泄物沈迷和戲耍的心理研究，一言以敝之就是：越見不得人的東西就越好玩（或者越好笑）。大便學大量充斥在古典文學戲劇，以及當今的流行文化當中，你只要回憶一下有多少喜劇段落是在開排泄物的玩笑，電影裡面更是一大堆。不過要比猛，永遠比不上這個「大便怪物」（Monsturd）。大家都喜歡「混種」怪物，例如半人半魚，半人半蛇，半男半女（咦！），但是你聽過「半人半糞」嗎？「大便怪物」就是……
「大便怪物」本來就是個壞蛋，後來他逃命的時候，又逃進了有化學汙染的化糞池，然後變身成為一個很像大便的怪物，繼續幹害人勾當。這怪物不但長得像大便，而且……很臭很臭，畢竟大便坑是他的育嬰室啊！（捏鼻子逃走）
小心，大便人就在你後面。（溫馨提醒：用餐時刻慎入）
《妖怪百物語》美版海報（圖片提供/但唐謨）
《妖怪百物語》描寫一個千年魔頭被釋放到人間，他乘颶風來到東京，然後有一群「妖怪」聯盟，團結起來對抗可惡的魔頭。在日本怪物傳統中，任何東西都可以「靈性化」，例如一個池塘可以變成「池塘怪」，一把傘也可以變成「傘怪」。妖怪聯盟除了這兩個我最愛的怪，還有長頸女，二面女，單眼怪……日本豐富的想像力，發明了好多好多怪，站成一排比可愛，怎教人捨得釋手呢？
請注意第50秒的「雨傘怪」，可以出現在兒童節目裡
不過，最近幾年最讓我爆笑到倒在地上滾的恐怖片，是一個越南裔美國導演James Nguyen的《鳥禍：震驚與恐怖》，劇情簡單說就是有鳥在攻擊人，導演當然藉此對希區考克致敬，可是這部片實在是爛到破表，例如說在恐怖發生之前，硬要煞有其事安排一段可有可無的愛情（和很糟的床戲），演員的演技非常不專業，製作非常粗糙；片中出現的恐怖鳥都是遙控操作，主角去衣櫥拿幾個衣架就說要去打鳥（他以為在演「親愛的媽咪」？）。人鳥大戰的畫面，一看就像人在跟空氣對戰，一整個假到不行……但是，也就是這些笨到極點的畫面，惹着我呵呵笑得像個笨蛋。這部片雖然這麼毀滅，卻引起了大眾的興趣，各大影展爭相邀約，每次的QA都引來大批粉絲。洛杉磯的首映會，竟然選在全美國唯一的默片戲院放映。那種獨一無二的稀爛特質，和一種精神錯亂式的喜劇效果，把這部電影整個搞大了（否則我怎麼會知道？）。
群鳥攻擊人類，請大家跟我一起笑
挑戰自己的第一集經典地位！熱騰騰新鮮上架的第二集預告
以上提到的電影當中，《小精靈》拍了兩集，《黑湖妖》、《怪物百物語》和《馬桶怪》各拍了三集。《怪物百物語》幾年前還被三池崇史重拍成《妖怪大戰爭》，至於那部爛到爆的《鳥禍》，已經有續集的預告片了；只有「大便怪物」可能因為太臭了，不敢繼續拍下去。我會看到這些片，很多都是過去在台北地下街或者大賣場的特價片區亂買買來的。這些怪東西，每一部都進入了靠片的殿堂，因為這些電影提供的歡喜和笨笑（無論直接或間接），永遠讓人疼愛啊！
延伸閱讀
【週四｜電影玩但但】但唐謨：恐怖電影之歡笑一籮筐（上）
猜火車
但唐謨
《破週報》每週影評撰述。翻譯過《猜火車》、《春宮電影》等小說。喜愛恐怖電影、喜劇電影、「藝術」電影，但是不喜歡太傷腦筋的電影。喜愛在家看DVD甚過去電影院。養了兩隻狗，超愛烹飪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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