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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度選書】溫柔總揉在殘忍之中,如果還沒準備好,我們可以不要開始──《敵人的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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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故事,也是一個把愛寫在恨裡面的故事。主角只有四人──一對夫妻與一對父女,事關情場和商場,稍微錯手恐淪為俗濫的芭樂劇。然而,看似老套的題材,王定國總能找到一種精煉不落俗套的方式來證明,在這個世代,真誠依然能打動人心,而這也是王定國向來給人的驚喜之處。

敵人的櫻花

敵人的櫻花

簡而言之,《敵人的櫻花》所描寫的,是失妻復仇的戲碼,但從頭至尾,那名奪妻者與妻卻未曾出現,僅透過「我」和「敵人之女」兩個人的對話與回憶交織,竟足以讓四個人糾纏一生的破碎真相呼之欲出。書中有段描述是這樣的,當敵人之女成為人質坐在他面前時,「那場景好比一個善良的債務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主動露臉,證明自己沒有逃跑,隨時都在為過去所犯下的罪過而奔走。」寫實卻偷渡懸念,明快卻又沉重的驚人,這一來綑綁住的不僅是書中四人,更多的是情感同時被綁架的讀者。

敵人的櫻花》曾經歷從第一個字開始重寫的大幅修改。回憶這段過往,王定國說,最初寫的是他人,轉瞬間便完成,只是故事裡沒有自己。反觀更動後的作品,卻見他掏心剖肺,而書中的「我」即是王定國,也因此他的孤獨,摻雜了更多真實人生的幽微細節,所有的文字都像是他展現給讀者的腹語術,謙虛委婉如他,甚至假秋子之口說出:「我做的不好,請多指教。」

「我們通常對於未來總是一無所知,直到事發後才說那是命運,然而在那當下,我卻扭轉著命運那樣地搏鬥著,不願意相信剛開始的人生會是這麼慘白。」王定國筆下的命運有一種死透的慘白,那卻不是矯情,而是中年滄桑的茫然。他說:「男人的悲傷不該這麼微小,可就因為太過微小,戳進了生命中反而永遠拔不出來。」同樣是愛情,聰明的女作家們描述愛與命運時,多是砍進心底的犀利見骨,男歡女愛中躲著伶牙俐齒的慧黠。因此再見王定國,反倒能輕易獲得一種淡定厚道的溫暖,即便他筆下的人生從來不是平順簡單。

閱讀的樂趣在於讀者和作者之間猶如一場對手戲,讀者一邊撿拾書中拋出的線索,同時與作者進行隱形的情感角力,無法全盤接受作者給予的,唯恐落入寫作的一方布好的局,藉此延長閱讀帶來的驚喜與快感。然王定國不僅止於此,他寫作的殺傷力來自於他總是「讓」,他寬容的給你全部,甚至毫無餘地的讓出大片空白,任由他人來填滿。這份撤退式的禮讓,如同一場廝殺過後突然伸出溫暖的手,總讓人措手不及,獨留在虛構裡呆然。他的書寫沒給你挑戰的可能,在你體認到的瞬間,故事早已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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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定國不喜歡給答案,人生畢竟有太多千瘡百孔,有時結局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去掉結尾就好了,人生每件事倘若都沒有結尾就好了,沒有結尾的故事就像歡樂的翅膀停在空中,永遠都不會掉下來。」但王定國依舊溫柔,他選擇清晰的拋出那最終的、堅定的解答,不讓主角與讀者的人生停在走不出的關卡。只是他的溫柔總揉在殘忍之中,不時提醒你,「如果還沒準備好,我們可以不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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