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上了賊船，那不妨跟我一起當個快樂的海盜──鐘穎 讀《如果尼采是獨角鯨》

「是當痛苦的蘇格拉底，還是一隻快樂的豬？」

如果尼采是獨角鯨：不那麼聰明，卻活得更幸福【博客來獨家書封版，台灣版限定附贈「動物智慧藏書卡」】

這本書用心理學與動物行為學的研究對這個古老的問題給出了答案：豬。哦不，就算是當雞或者昆蟲也可以。

不要太意外，因為連尼采都羨慕過草原上的牛，說牠們「既不憂傷也不無聊……雖然人比動物還要高等，但他還是忍不住羨慕牠們的幸福」。

人類自以為萬物之靈，透過「智慧」主宰了整個星球的生命，但就如蘇東坡多年前就講過的那樣：「人生識字憂患始。」我們引以為傲的智力並沒有讓我們過得更幸福，反而帶來了比動物更多的煩惱。

作者告訴我們，複雜的認知能力不見得有利於生存，因為在演化中占據優勢地位的生物通常都頭腦簡單，例如細菌，要不是他的體積比細胞小一個量級，否則一個人身上所夾帶的細菌數量多到能把我們淹沒。

我們的認知能力通常還會帶來幾個重要的問題：

• 死亡焦慮

動物具備最低限度的死亡概念，但人類的大腦卻可以進行「心理時間旅行」或「情景預見」。簡單來說，我們可以看見未來，在很小的年紀就知道死亡會降臨在我們身上。

這種能回憶過去又思考未來的能力不僅帶來了書中所說的對死亡的擔憂，也帶來了作者沒提及的憂鬱與焦慮。憂鬱的人卡在過去，焦慮的人卡在未來。草原上的鹿在逃脫虎口或狼口之後，並不會出現「創傷後症候群」，但人類遭遇重大危機時卻容易罹患這種疾病。

我們人人都是時間旅人，所以無論如何很難像動物那樣活在當下。尼采對牛的羨慕之情其實也是許多寵物主人的感受。

看著家裡的毛小孩，我們常會不自覺地想要成為牠們，希望自己下輩子可以不要累得跟人一樣。

• 自以為是

那麼，人之所以有別於動物，優異於動物，是不是因為我們更具備倫理道德呢？

書裡提醒我們，不要以為動物沒有倫理，有的，牠們同樣會在團體中遵循基本的規範。但不要因為看到「基本」兩個字就覺得粗淺，事實上，正是因為粗淺所以才有效，而且寬容。

人類的道德系統幾乎全仰賴於後天，所以遠比動物複雜，但這個複雜的系統帶來了很多慘絕人寰的壞事，它包辦了近代多數的種族滅絕。因為人類就是有辦法把壞事全包裝成合乎天理和邏輯的好事，而且相信自己唯一正確。

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在「愛國」與「進步」的大旗下，有許多殘酷於動物千百倍的行為與言論被容忍甚至支持，書中所舉的例子是在動物界裡也普遍存在的同性戀。這是一個自然且無礙於種群延續的常見現象，但無論人類是贊同或者反對，任何議題一旦被人們上綱到道德及倫理層次，正反雙方都可能出現獨斷與不寬容的攻擊行為。

• 預後短視

跟動物相比，我們確實可以預見未來，但你知道嗎？我們其實對未來無感。因此人類的決策經常會透支未來，而我們所創造的技術更可能毀滅這顆星球。

是這樣的，我們仰賴習慣的心理路徑做決策，這在心理學中叫做「捷思」（heuristic），書中最有趣的例子是器官捐贈表。比利時的器官捐贈人數之所以遠遠高於荷蘭，是因為荷蘭的表格是要人們主動表達同意（如果你願意，就在方框上打勾），而比利時的表格設計則相反，要人們主動表達退出（如果你不願意，就在方框上打勾）。

你知道嗎？比利時的同意率為98%，荷蘭的同意率則是27.5%。所以比起荷蘭人，比利時人更有大愛嗎？不是，他們只是懶得打勾。有趣的是，當你問他們何以選擇加入器官捐贈計畫時，每個人都能頭頭是道地講出某種偉大的理由。

換句話說，人其實不太運用自由意志，但倒是很能替自己的行為找藉口。這種為當下決策找藉口的習慣，與我們的預後短視息息相關。

從熬夜追劇到點心時間多吃了兩根巧克力棒，每件事你都知道不行，但每次我們都能找到自我說服的理由。什麼意思？意思是，人多數時候是被潛意識掌控的，理性主要是為了那裡頭的本能服務。

人之所以短視近利就和這點有關。

因為上述這些理由，我們確實可以宣稱自己比動物還「進化」，但很顯然，我們進化的不夠完全，因為讓我們感到驕傲的「智慧」其實充滿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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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到這裡，聰明的人類與幸福的動物，你想選擇哪一邊？或者你想問，到底智慧是不是演化上的錯誤？因為它在解決問題的同時也在製造更大的問題。

我們當然不需要完全同意作者的觀點，畢竟我們自己就是人類，怎麼可能說自己不好呢？

再說醫藥的進步解決了許多病痛，全球的人均壽命在增加，我們受的教育也在增加。人類雖然會犯錯，但也會主動糾錯。人類的認知能力（也就是智慧）固然有缺陷，但我們一直在想辦法讓它完美。

作為這顆星球上的「為什麼專家」，人類或許因為高超的認知能力總是惶惶不可終日，愛攀比、愛生氣，並反覆自我懷疑，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更能感受到短暫的幸福。

而且關於幸福這件事，我還有個好消息告訴你，那就是人的幸福感其實會隨著年紀的增加而增加。我們經常以為老年生活很悲慘，就連老年人也這樣以為，但事實上，老後的幸福感會遠遠高於中年時期，不論你的文化與收入水準在哪裡，大致都是如此。

我們不需要像尼采這樣具備超凡的智慧，這意味著少做一點「認知反芻」，不要拿破事困擾自己，練習「正念」，專注地透過數息活在當下，與身體同步。焦慮的時候留心你的呼吸，憂鬱的時候留心你的睡眠。

生而為人，看來我們此生是當不了獨角鯨了，既然上了賊船，那不妨跟我一起當個快樂的海盜。

我的朋友，願星辰為你指路，陽光與你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