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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諾幫將軍關上門,心臟狂跳。如果這名納粹出來的時候,逮到他偷看手提箱裡頭?這令他心跳得更厲害。他坐進駕駛座,查看後照鏡。雷爾斯把軍帽放在一邊,從領子裡拉出一條銀色細鏈,上頭串著一把鑰匙。
「我們要去哪,將軍大人?」皮諾問。
「除非我要你說話,否則給我閉嘴。」雷爾斯厲聲道,用鑰匙打開手提箱。「明白嗎,一等兵?」
「是的,將軍大人,」皮諾說:「再明白不過。」
「你會看地圖嗎?」
「會的。」
「很好。往科莫湖的方向開。你開出米蘭後,停下車,把我的旗幟拔下來,收進手套箱。這段時間你都別說話,我得集中精神。」
車子上路後,雷爾斯將軍戴上老花眼鏡,開始專心地處理放在大腿上的一大疊文件。昨天在阿爾巴尼斯行李店,還有今早在桃莉‧斯托特邁爾的公寓,皮諾都緊張得不敢仔細打量雷爾斯。此刻,他在開車時不斷瞥向將軍,仔細觀察這名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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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皮諾駕車來到足球場西側,這座球場稱作朱塞佩‧西尼加利亞體育場。看到這輛公務車出現,球場入口的四名武裝衛兵急忙立正。
「把車停在陰影下,」雷爾斯將軍說:「你在車上等。」
「遵命,將軍大人。」
皮諾停車,匆忙下車,在幾秒內打開後門。雷爾斯似乎沒注意到司機的努力,只是拿著手提箱下車,從皮諾身旁走過,彷彿對方根本不存在。雷爾斯消失在球場裡之前,也把衛兵當空氣。
雖然現在還是早上,但八月熱氣已經開始累積。皮諾能聞到球場另一頭的科莫湖,很想去那裡仰望西邊的阿爾卑斯山和阿爾卑斯屋,很想知道瑞神父和米莫的狀況。
他沒躲藏,而是成了間諜,置身於義大利的納粹勢力中心。他感到興奮,現在第一次認真思索何謂間諜,這不是小男孩玩的情報員遊戲,而是戰爭行為。
他試著找到或看見什麼情報?而且他試著在什麼地方找到或看見情報?手提箱和裡頭的東西絕對是情報來源。皮諾猜想,雷爾斯將軍在米蘭和科莫湖這裡都有辦公室。但他有沒有可能獲准進入?
他認為這種可能性很低,也意識到現在除了等將軍之外沒別的事可做,所以他又想著安娜。他原本確信不會再見到她,她卻出現了,她是將軍的情婦的女僕!這也未免太巧了吧?這一切難道不是上帝的安──?
十幾輛德軍卡車隆隆駛過,吐出柴油黑煙,在街道北側停定。托特武裝組織的士兵們跳下車後散開,把武器對準其他卡車的後側。
「出來!」他們用德文咆哮,放下貨斗的擋板,掀開帆布,揭露車上四十名神情困惑的男子。「出來!」
這些人憔悴骯髒,鬍鬚長髮凌亂。許多人眼神茫然,身穿破爛的灰色長褲和上衣,胸前寫著皮諾看不清楚的字母。他們被上了腳鐐,只能拖著腳走路,直到衛兵用槍托毆打其中幾人。卡車紛紛清空後,三百多名男子一同走向球場的北側。
皮諾想起類似的男子們在米蘭中央車站的鐵路場清理路上的轟炸碎片。他們是猶太人?從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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