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4
「妳會寫推薦文嗎?」
「不可能不寫吧?」
「嗯,畢竟是往來館,也是。」
小柳拉回視線,我也隨著她將目光轉向店內。我們工作的「武藏野書店」店名毫無深意可言,顧名思義,就是以東京武藏野地區為中心,擁有六間分店的中型書店。
我們身處的總店基本上位於吉祥寺,但距離聚集了好幾間大型書店的吉祥寺車站必須走十分鐘左右的路程,與商店街相隔一條街,地處偏僻,僅僅只有一百二十坪左右。
儘管是這樣不上不下的書店卻能彰顯一定的存在感,有兩個理由。
其一,我們有堅強的次文化客群。吉祥寺曾有間名叫「BAUS戲院」的電影院,當時的書店負責人目標將電影院觀眾一網打盡,策略成功後,即使現在BAUS戲院熄燈,也仍有一定的次文化粉絲支持我們。
另一個理由則正是站在我身旁的小柳。儘管本人謙稱是「新手運」,但小柳曾寫過一篇精準的推薦文,讓某本書在全日本瘋狂大賣。
這件事之後,許多出版社想拜託小柳。當時,到處可以看到「小柳真理」這個和「武藏野書店」一起並列的文字。不僅是書腰、文庫本的導讀,還成了報章雜誌和電車內的懸掛廣告。就連還是學生的我也都知道小柳的名字。
不,不只是這樣,我最喜歡小柳寫的文章了。她的文章溫柔,散發出對書籍的愛,一看就知道不是因為和出版社往來或是跟業務有關係才稱讚。她推薦的書我都會毫不猶豫地購買。儘管還沒跟本人提過,但我會選擇在武藏野書店工作也是因為小柳的關係。
話雖如此,但我起初並沒能和小柳一起共事。身為約聘人員的我一直在總店工作,正職員工小柳調來則是三年前的事。那時,我對小柳說:「我一直很仰慕妳。」雙手顫抖,無法直視對方,行為舉止可疑得不得了,小柳卻對我超乎想像的溫柔。
不只是工作,從如何看書、選書,到如何閃避令人火大的上司,只要開口詢問,她什麼都願意教我,偶爾也會帶我去吃飯。
漸漸地,小柳開始讓我看出版社送來的樣書——書籍出版前的列印稿。剛開始,我單純地為能看到上市前的作品而喜悅,不論是否是自己喜歡的作家,什麼書都看。
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自己的文字第一次被用到推薦文的那天。那本書叫《前所未有的伊甸》,是與我同年的作家富田曉的出道作。
當時,小柳把樣書給我說:「來,這是練習。試著寫點東西,什麼都可以。」然後偷偷將我生澀不已的感想交給了出版社業務。
儘管直到最後我都抹不掉「我這種人算什麼……」的心情,但「谷原京子(武藏野書店吉祥寺總店)」這幾個字讓我既難為情又驕傲。最重要的是,《前所未有的伊甸》是部實實在在的優秀作品。我無法不祈禱這本書能因為自己寫的推薦文而多賣一本。
當然,雖不到《早乙女今宵的後日談》那種程度,但當時的我閃閃發亮。無論是能夠早早看到作家的新書,還是出版社用了我的感想,什麼事都很新鮮,打從心底感到喜悅,誤把小柳疲憊的姿態當成天生憂鬱。回想起來,那時還真是悠哉。
「不過,不管我有沒有交推薦文,那本書都會賣吧?」
我站在始終沒人光顧的收銀機前,厭煩地低喃。小柳沒瞧我一眼,敲著店裡擺在櫃檯的公用電腦開口道:
「嗯,畢竟是大西賢也的新書,什麼都不說也會賣吧。」
「那個人的書到底有什麼好呢?」
「誰知道呢,不是因為很好懂嗎?」
「就是典型大叔寫的作品,裡面一堆女人,每個人都很剛好地配合主角。」
「這就是好懂的地方吧?」
「嗯——我覺得市面上還有很多其他可以賣得更好的書。」
回文章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