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我早吃晚吃開懷大吃,但一直都是瘦子。
上了中學之後,不是有些同學根本沒多胖,卻說自己要減肥,小便當盒裡只裝一點水果而已嗎?然後櫻桃的籽在嘴裡含了半天,用憤恨的眼神看著我的雙層便當盒說,妳吃那麼多,竟然不會發胖。
我雖然已經習慣別人說我瘦,但我感覺到別人看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強烈,讓我感受到和奶奶的指責不同的另一種責備。有一段時間,我每天午休時間都很憂鬱。
事實上,我也真的為這個問題感到煩惱過。女生的社團活動不是只有網球社、排球社、田徑社和吉他社這四個嗎?小乃,我記得妳參加了網球社,其他人還因為《網球甜心》那部動畫,幫妳取了「蝴蝶夫人」的綽號。我們那個年紀的人應該是會取那個綽號的最後世代。
不久之前,和我女兒同學的媽媽聚餐,其中一個比我小三歲的媽媽竟然卯起來打扮,頭髮梳成像蝴蝶夫人那樣的直捲髮。我忍不住吐槽她說,妳是蝴蝶夫人嗎?她竟然一臉錯愕地問我,那是誰?歌劇的蝴蝶夫人嗎?我忍不住反問她,那個蝴蝶夫人又是誰?我們那時候也都是看傍晚的重播,所以我想可能不是年齡差異的關係,而是地區差異。
先不談代溝的問題,剛才是在說社團的事。我不擅長球技和樂器,運動神經也不怎麼樣,但還是加入了田徑社。妳當時很驚訝,問我跑那麼慢怎麼還敢加入田徑社。如果妳像平時一樣笑著對我說,妳跑得像烏龜一樣慢也就罷了,但妳一臉嚴肅地說我跑那麼慢,我真的很受傷。
但因為我體態輕盈,彈跳力還不錯,所以就主動報名要參加急行跳遠,沒想到顧問老師要我去長跑。我聽了很崩潰,我跑那麼慢,要我跑步?而且還是長跑,應該很快就會落後其他人一整圈吧。
雖然我這麼想,但實際在操場上跑了之後,發現並沒有和其他人拉開太多距離,而且我發現每繞一圈,和跑在前面的同學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我漸漸追上去了。連我也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狀況,只知道每超越一個人時,就聽到那些同學都氣喘如牛,但我並沒有很喘。
跑了一圈又一圈,我完全不覺得累,所以我可以用跑五十公尺的速度跑一千公尺。這是耐力。原本以為吃下去的那些食物還來不及被身體吸收就排了出去,沒想到還是在體內留下了能量。
這是意想不到的禮物。
但是也有問題。因為我越練習,速度就越快,所以老師也很有幹勁,結果我越練習,體重就越輕。在比賽兩週前的加強訓練期間,我的體重每天都掉一公斤。
雖然我的身體狀況完全沒有問題,但老師看我的樣子,似乎覺得情況不太妙,所以在我體重降到三十五公斤時就暫停訓練。問題在於即使我吃再多也不可能馬上就長肉,結果老師只能調整訓練方法,讓我的體重維持在三十八公斤。
我第一次痛恨胖不起來的自己。
但是,但是。啊喲,小乃,妳怎麼還問我在說什麼,三分鐘前的事,怎麼這麼快就問了?我在說午、休、時、間。
班上的同學用責備的語氣問我,妳為什麼那麼瘦?我笑著回答說,可能是體質的關係。妳猜那個同學說什麼?
——這種回答最殘酷,也就是說和努力無關吧?
對方揚起下巴,瞪著我這麼說,我當然也很生氣,所以就反駁了她。
——我倒是希望自己可以胖一點,妳有閒工夫在那裡舔櫻桃籽,還不如去練一下腹肌。
那時候大家都在叛逆期。小乃,我們當時在不同班呢。因為上了中學之後就分成了兩班,我進入夢寐以求的B班。妳還記得我們的班導師嗎?我和那個同學只是無聊鬥嘴而已,竟然有同學找來班導師。即使班導師問我們為什麼吵架,我和那個吵架的同學也都沒說是為了減肥的事。
因為最需要減肥的就是站在我們面前的老師。上課的時候,男生也經常調侃說,老師的身體面積太大,完全看不到黑板上的字。因為老師個性很開朗,所以都會笑著說那些男生沒禮貌。現在回想起來,老師那時候不到三十歲,搞不好聽了內心很受傷。
不,搞不好未必是這樣。我記得在我們畢業那一年,她和妳的班導師結婚了。他們看起來很匹配,感覺假日會一起去吃蛋糕吃到飽。這代表有些人並不會因為自己胖,就感到抬不起頭。
話說回來,可以討論胖瘦問題的環境很健康,因為在你們那個班級,就根本不可能討論這個話題。
小乃,我要認真向妳請教有關身體的問題。年輕時的體力可以累積到幾歲?回想起來,我發現自己在學生時代的運動量很大,幾乎可以說是別人的一倍。
我在高中時也參加了田徑社,比中學時的訓練更拚,沒錯沒錯,因為高中時的社團顧問老師並不在意我太瘦這件事。因為老師自己也瘦得像竹竿。明明身體很健康,只因為很瘦就遭到關心其實很困擾,我覺得終於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
我那時候身高一百五十五公分,體重又降到了三十五公斤,但那似乎就是底限了。我並不是在說冷笑話,平時正常訓練時,通常都可以維持四十公斤左右。
小乃,妳在高中時加入什麼社團?原來還有天文觀測社這種社團,但其實是「用功讀書社」吧?妳在中學時說以後要當女明星,大家都覺得妳一定沒問題,還找妳簽名,沒想到高一的暑假一結束,妳就宣布要讀醫學系。
當時我覺得根本是癡人說夢。雖然我們那所高中是當地最好的升學學校,但終究是鄉下地方的公立高中。即使看歷屆考生的成績紀錄,也必須回溯到五年前,才能找到有人考進醫學系,而且那個人是外星人等級的天才,從三歲開始就是本地人眼中的神童。那個人的父母也是從東京來的醫生,只是為了促進地方醫療的發展,才會去我們那種鄉下小地方,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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